洛栖将最后一块碎骨埋进药田时，月亮刚好爬上青冥界的界碑。
那些泛着幽蓝的骨殖在土里发出细碎的爆响，像是一千只萤火虫被掐灭在掌心。
十七年来，她每日都要将三斤妖兽骸骨磨粉培土——这是栖霞谷药奴的规矩，据说是为了用死气豢养活人药。
"咔嚓。
"药锄突然撞上硬物，震得她虎口发麻。
扒开腥臭的腐土，半截白玉指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骨节处缠绕着暗金纹路，像是一串被斩断的符咒。
"天枢纹？
"洛栖瞳孔骤缩。
昨夜偷读《万骸录》时，分明记载着这种上古修士才有的命骨烙印。
未等她回神，指骨突然化作流光钻入掌心，腕间顿时浮现出七枚星辰刺青。
剧痛让她踉跄着打翻了药篓，淬骨散泼在田垄上，竟让方圆十丈的幽冥草瞬间枯萎。
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铜铃声，洛栖慌忙用衣袖遮住手腕，却听见体内响起陌生的冷笑。
"三百年了，太虚剑宗竟沦落到用星垣圣体养药？
"子时的洗髓池腾起血雾时，洛栖正被吊在铸铁刑架上。
刑堂长老的九节鞭第三次抽在她脊背上，却诡异地没有留下伤痕。
先前钻入体内的指骨正在经脉中游走，将鞭梢的蚀骨毒悉数吞噬。
"说！
谁教你偷学禁术？
"长老指尖凝出搜魂钉，"药田里的天机紊乱，连观星仪都炸了三台...""长老！
不好了！
"浑身是血的弟子撞开殿门，"葬骨海...葬骨海烧起来了！
"众人奔至崖边，只见千里之外的黑潮竟化作赤焰。
更骇人的是滔天火浪中浮出一艘青铜楼船，船头立着盏琉璃灯，火光中隐约有凤凰虚影盘旋。
洛栖腕间刺青突然灼痛，那盏灯竟与梦中出现的古灯一模一样。
船身渐近时，她看清桅杆上猎猎作响的残旗——半幅星图缀着焦痕，正是《万骸录》里描绘的"不烬舟"。
"原来如此。
"体内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太虚剑宗用我的命灯镇守界门三百年，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话音未落，洛栖周身爆出七色光焰，刑架熔成铁水。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她踏着火浪走向古船，每步落下都在虚空绽开星图。
青铜船内的时间是凝固的。
洛栖抚过舱壁焦黑的剑痕，那些伤口里还渗着暗金色的血。
引她入体的残魂自称"烬墟客"，此刻正借着她的双眼凝视船头那盏琉璃灯。
"这是用凤凰心火炼制的命灯，当年三百剑修以身为烛，才保住青冥界不坠。
"残魂轻笑，"如今剑宗却用星垣圣体当药引，真是讽刺。
"船忽然剧烈震颤，洛栖在镜舱深处看见骇人景象——十万丈深的葬骨海底，无数锁链正捆缚着半具骸骨。
那骸骨左半是森森白骨，右半却覆盖着琉璃般的鳞甲，心脏位置插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那是我的肉身。
"残魂语气骤冷，"当年太虚剑宗骗我自囚于此，说是镇守界门，实则是用我的混沌体吞噬诸天业障。
"琉璃灯突然光芒大盛，洛栖的星辰刺青与灯芯产生共鸣。
她不受控地伸手触碰灯焰，刹那间看见漫天星斗坠落，青冥界在火雨中西分五裂，而自己正站在废墟中央，身后悬浮着九盏命灯..."小心！
"残魂厉喝。
一道剑光劈开青铜船，当代剑宗宗主凌空而立，手中竟握着与海底骸骨上一模一样的断剑。
洛栖突然头痛欲裂，记忆深处浮现出三百年前相同的场景——那时执剑人穿着的，正是药奴的粗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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