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古斋的雨声里混进了铃铛响,不是檐角铜铃的清越,而是某种脏器蠕动的闷响。
我盯着砚台里反光的墨汁,昨夜血书残留的活体墨迹正在蚕食松烟墨锭,形成血管状的黑色脉络。
林教授的助手小棠推门时,青铜门环突然咬住她的大衣下摆。
这个实习生脖颈缠着止血纱布,说是昨晚在档案馆被坠落的《理藩院则例》划伤,我却看见她耳后鳞片状的反光——和妆奁血丝同源的异变。
"沈先生,我们在苏玉棠的陪嫁清单里发现了这个。
"她递上的复印件泛着尸蜡味,乾隆三十年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显示,某件"鎏金牡丹双凤函"曾用去三斤二两人鱼膏。
当我的影子掠过纸面时,那些满文突然游动起来,在空白处拼出新句子:"地脉开,墨囚醒"。
阁楼传来重物拖拽声,这次连镇魂棺都开始移位。
我握紧改良过的金刚橛——把北魏陶俑碎片熔进青铜的降魔杵,楼梯扶手上的雕花却在触碰瞬间化作粘稠墨汁。
小棠突然尖叫,她手腕的伤口里钻出墨色丝线,正疯狂抄写墙上的价目表。
"别看文字!
"我扯过拓片蒙住她的眼,承古斋所有带字的物件都在渗出墨渍。
血皮书卷悬浮在货架顶端,满蒙文字像蜈蚣腿般爬行重组,最终定格成一幅星图——北斗勺柄指向长白山天池,而摇光星的位置标着理藩院火印。
青铜戒男人如约出现在雨幕中,这次他带来了半块歙砚:"万历年间歙州知府暴毙案的关键证物。
"砚台龙尾纹裂口处,暗红结晶正在脉动,"墨囚的囚笼。
"当歙砚靠近活体墨迹时,整间店铺的木结构发出濒死的呻吟。
博古架裂开蛛网状纹路,明代青花罐里爬出墨色婴孩,它们用砚台碎片割开自己的喉咙,在地面画出萨满祭坛。
小棠突然挣脱束缚,眼白完全被墨色侵占,她脖颈伤口里涌出的己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松烟墨。
"这才是真正的血书传承人。
"男人转动青铜戒,戒面女真文刺破小棠的手背。
她的惨叫声里混着苏玉棠的语调,墨汁在空中凝成乾隆三十七年的药方:朱砂、鹤顶红、以及三钱从人鱼膏里提炼的"长生灰"。
货架深处传来帛裂声,我亲手修复的宋代《千里江山图》卷轴自动展开,墨色山川竟与血书星图完全重合。
当北斗七星对应的位置亮起红点时,承古斋地窖传来巨石挪动声——那里藏着祖父严禁开启的歙州石函。
墨色婴孩们突然集体转向东北角,用尖牙撕开墙纸。
藏在光绪年账本后的暗格里,十三枚骨钉钉着一幅人皮唐卡,画中萨满正在用玉簪刺入地脉。
小棠的墨色瞳孔突然流出血泪:"他们...把诅咒...写进了..."整面西墙轰然崩塌,暴雨中显现的却不是街道,而是波光粼粼的水下宫殿。
青铜门上的蟠螭纹与我手中的降魔杵产生共鸣,门缝里渗出的墨汁在空中凝成苏玉棠的虚影。
这次她身着萨满祭袍,手中的断簪正是打开青铜门的钥匙。
"墨囚不是一个人。
"青铜戒男人撕开冲锋衣,他胸腔内跳动的玉心表面布满墨字,"是所有被理藩院抹去名字的萨满,他们的怨气在歙砚里养了二百年。
"小棠突然夺过降魔杵刺向自己的心脏,墨汁喷溅在青铜门上形成密码锁。
当我的血滴入锁孔时,整条栖霞巷的地面开始塌陷,承古斋百年镇压的地脉入口,终于在暴雨中现出真容。
在坠入深渊前的刹那,我看见血书星图里隐藏的最终坐标——那根本不是长白山,而是故宫正下方的理藩院秘窖。
苏玉棠的叹息在墨色潮汐里回荡:"他们要复活的是被墨囚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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