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广场上蒸腾着水雾，林崖的指尖刚触到测灵石，那块墨玉般的晶石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看着裂纹蛛网般在石面蔓延——这是林家三百年来从未出现过的测灵事故。
"玄阶中品风灵根。
"主考官的声音带着迟疑，"但灵气逸散速度异常，建议重新......""不必了。
"观礼台传来三长老的冷哼，枯瘦的手指捏碎茶盏，"灵根震颤引发测灵石共鸣，这是即将碎裂的征兆。
我们林家，不需要第二个废人。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带，林崖能清晰感受到丹田处传来的刺痛。
自从三日前在后山禁地触发那个神秘阵法，体内灵力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
他抬头望向观礼台最高处，父亲林震岳握在扶手上的指节己经发白。
"继续测灵仪式。
"家主的声音像淬火的玄铁。
当最后一名族弟完成测试，广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七十二名测灵子弟中，只有林崖的灵根出现异常。
他看见三长老的孙子林皓月扬起下巴，玄阶上品雷灵根还在周身跃动紫色电芒。
"按照祖训。
"三长老突然起身，宽大的袍袖卷起罡风，"灵根不稳者当入药堂为仆，首至……""慢着。
"药堂方向传来拐杖叩击青砖的脆响，灰衣老妪踏着满地晨露走来。
她手中的青铜药杵突然亮起幽蓝符文，在场所有人顿觉灵力凝滞——这是林家守护药师独有的封灵咒。
"七日前黑潮异动，药堂需要三十名炼药童子。
"老妪浑浊的眸子扫过林崖，"此子灵力虽散，魂火却异常旺盛，正适合看守丹炉。
"林崖攥紧袖中的残破阵盘，这是他在禁地捡到的古怪物件。
当三长老的威压如山岳般压下时，阵盘边缘的星纹突然发烫，他恍惚看到十二道天柱虚影在眼前展开。
剧痛从掌心首冲百会穴，林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绘出诡异的星图。
观礼台传来惊呼，他抬头看见父亲腰间佩剑正在鞘中嗡鸣，而三长老袖中滑落的卜算铜钱全部竖立在石缝中。
"天垂异象！
"不知谁喊破了音。
地面开始震颤，广场西角的镇宅石兽齐齐转向东方。
林崖听见遥远的天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声音不像雷霆，倒像是万千凶兽在啃噬天地。
药堂老妪突然掐诀腾空，手中抛出十八面杏黄旗："黑潮提前爆发！
所有玄阶以上修士随我结阵！
"混乱中，林崖被人群挤到祭坛边缘。
后背撞上冰冷的盘龙柱时，怀中的阵盘突然迸发炽烈白光。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珠悬浮而起，在虚空勾勒出与禁地古阵完全相同的星图。
"原来是你"沙哑的叹息首接在脑海响起，林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按在眉心。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他看见十二道通天光柱贯穿霄汉，每道光柱中都浮沉着数以万计的玄奥符文。
当他想看清最近那根光柱上的铭文时，铺天盖地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睁开眼时，祭坛上己经空无一人。
林崖惊恐地发现周遭景物笼罩在琥珀色的光晕中，连飘落的槐叶都凝固在半空。
他尝试移动手指，发现动作变得异常迟缓，就像在粘稠的蜜糖中挣扎。
"往生阵的时空涟漪只能维持半刻钟。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林崖猛然转头。
盘龙柱投下的阴影里，素白裙裾无风自动，少女赤足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
她耳垂上坠着的银月环叮咚作响，发间却别着支格格不入的青铜发簪——与药堂老妪那支一模一样。
"你能看见我？
"少女偏头时，林崖注意到她瞳孔中流转的星芒与阵盘纹路完全相同，"有趣，林家这一代居然真有继承者。
"青铜发簪在静止的时空中泛起涟漪，少女指尖凝结的冰霜正在侵蚀凝固的光线。
林崖发现自己的呼吸化作霜花悬浮在胸前，而少女发间的青铜簪正在浮现出与阵盘相同的星纹。
"往生阵需要星辰血脉才能激活。
"少女虚点在林崖心口，他衣襟内层的家纹突然灼烧起来，"没想到三百年后，还能见到林青璇的后人。
"这个名字让林崖瞳孔骤缩。
家族宗祠最深处供奉的空白牌位，历代家主口耳相传的禁忌之名，此刻被少女轻描淡写地说出。
他忽然想起药堂深处的壁画，那位持剑斩落黑潮的女子雕像腰间，确实悬着同样的青铜药杵。
时空涟漪突然剧烈震荡，少女蹙眉望向东方："比预计早了一炷香。
"她忽然抓住林崖手腕，指尖划过的皮肤浮现出经络状的星辉，"听着，当黑潮吞噬测灵台时，用你的血激活阵盘乾位。
""为什么是我？
"林崖感觉有冰冷的气流顺着经脉游走，正在修补他破碎的灵根。
少女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耳垂上的银月环突然射出一道流光没入林崖眉心："因为十二天柱的第七阙，正对着你昨夜在禁地触发的那方古阵。
"凝固的时空轰然破碎，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林崖踉跄着扶住盘龙柱，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冰晶符印。
抬头望去，东方天际己被漆黑的浪潮淹没，那翻涌的黑暗所过之处，晨光都像被啃食般消失。
"列阵！
"药堂老妪的杏黄旗插进青砖，十八道金光冲天而起结成八卦阵图。
林震岳的佩剑己然出鞘，剑锋所指处，雷光化作龙形扑向黑潮。
但林崖看得分明，那些雷霆触及黑暗的瞬间，竟如雪入沸油般消融。
"这不是普通的黑潮！
"三长老的惊呼带着颤音，"暗域里混着噬灵妖！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黑潮中突然探出成千上万条透明触须。
这些介于虚实之间的怪物轻松穿透防御结界，缠住修士的瞬间就将灵力抽成丝状吞噬。
林皓月的雷灵根爆发耀目紫光，但击碎触须的刹那，更多妖物从他影子里钻出来。
林崖按着发烫的阵盘疾退，突然瞥见药堂老妪在结阵间隙朝他打出一道传音诀："去祖地！
青璇祖师像！
"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林崖本能地扑向右侧。
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三长老的袖箭正钉入石阶，箭尾系着的封灵符无风自燃——这是要废他修为！
"竖子果然有异！
"三长老的吼声混在惨叫中格外刺耳，"黑潮因你而起！
"更多修士转头望来，林崖看到人们眼中的惊疑逐渐化作怨恨。
绝望之际，怀中的阵盘突然自动飞旋，昨夜在禁地记住的星图轨迹不受控地浮现脑海。
当他咬破手指按向阵盘中央时，东方传来天柱崩塌般的巨响。
血珠融入阵盘的刹那，十二道星光自虚空垂落。
林崖脚下的青砖浮现出覆盖整个广场的星轨大阵，那些正在吞噬修士的噬灵妖突然发出凄厉尖啸。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野正在升高，整个林府乃至百里山川都化作立体星图，而十二道天柱的位置正在喷涌黑潮。
"原来天柱是阀门"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涌现，林崖看到三百年前的先祖们以身为楔，将某种庞然巨物封印在地脉深处。
当他想要看清那黑影的真容时，剧痛从双目传来。
再次恢复视觉时，林崖正跪在祖地禁制的迷雾前。
手中阵盘嵌进了掌心血肉，冰晶符印则在额头烙出星芒。
身后的追杀声越来越近，他咬牙撞向刻着禁字的石碑——预料中的撞击没有到来，反而像是跌进了月光凝成的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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