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人不能亲眼旁观自己的葬礼。
即便是楚歌这种躺在灵堂上，还有意识残存的半死人，也只能当做主角，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而不能坐起身环顾西周，为自己这简短的一生做出两句总结。
关于她的死因，他们是如何向她家里人交代的，她无从得知。
但从周围的寂静中，不难看出，没有任何人来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也可能是这份寂静太过于沉重，没有半点杂音，类似于死亡后的世界，所以那来自灵魂的最后挣扎，激起了她掩藏在轻松之下的害怕。
她的身体仿佛己经坠入万丈深渊，全靠这一点儿意识吊着，才没有让自己彻底消散在人间。
她不敢想，一旦她的意识停止挣扎，任由身体的拖拽，她是否就会就此消亡。
从前运用自如的身体各处，如今无论如何努力调配，都不能抬起一根指节。
她和它再无关联，甚至无法触碰到自己。
对虚无感的惊恐，令她不断地在脑海中想象着诈尸的情形，还有生命垂危之际、由于强大的求生欲而激发出来的生命奇迹。
她不想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却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己经宣告了她死亡的地方，即便有人来看她，也一定是来确定她死没死透，没死的话就再补上一刀。
无人爱她，他们都巴不得她死。
“放开我！
她说过自己死后绝对不要火化，你不能烧了她！”
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被无限放大，但好像声音的源头离她还很远，以至于她不太分辨的出来这声音究竟是属于谁的。
“人死了都要火化。”
冰冷的语气中流露出来对死亡的镇定，声音的主人对生命的蔑视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允许！”
“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拦住他，别让他坏事！”
那人冷冰冰的对着别人下命，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推着移动的身体迎来了一次晃荡，好像是有人拽了她一下。
“楚歌。”
那声音终于离她近了一些，那个人在喊她的名字，不对，那个人在哭。
“你们不能这样对她，放开我！”
那人的叫喊毫无用处，她还是被人强硬的推走。
可不知为何，听着那人痛彻心扉的挽留，她的心，好痛。
这个声音属于谁，为什么我记不起来。
“临走前把那个碍事儿的解决了，他对楚歌很忠心，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端倪。”
“是。”
不，不要。
一种连她自己即将被火化都未曾感受到的恐慌感在心头蔓延，凄厉的哭声穿透水泥钢筋的结构，每一声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打通心脉上己经逐渐力竭、冷却的血管。
是谁。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而她的一切疑问，都随着一阵火光的升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拿了钱，离开这个行业。”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楚歌对面的沙发上，璀璨的灯光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斯文优雅的光芒。
颀长的身子微微前倾着，他刚好把手肘都架在膝盖上面，一副真诚严谨的模样。
楚歌敛眸，透着粉色甲床的手指把支票拿过来，她仔细掂量了一番。
“这么多钱，变现的时候没少费功夫吧？”
“收下它。”
他盯着楚歌，温柔的声音似是在好言相劝。
“如果我说不呢？”
细长的手指将那张薄薄的纸压到桌面，楚歌大方坦荡地回视。
她的这位老情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可能是从小受家族教化太深，还在穿尿不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所在。
他不被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污点，所以做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生怕自己在别人手里留下什么把柄，有负家族众望，沦为弃子。
这不，自己这个三年未见的前任，也被他放在需要规避风险的范围内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着他那副谨慎的模样，楚歌重复着自己说了无数遍、甚至开始觉得厌烦的解释。
“如果我想要介入你的婚姻，那么在你通知我你要回国结婚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分手。”
“人是会变的。”
他稳着声音，自信的对她撂下断言。
楚歌垂眸嗤笑，“三年前在伦敦，你突然通知我说，你要回国结婚。
还说不打算和我断联。
问也不问的就准备让我当小三。
三年后的今天，我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和你妻子往来合作，又被你解读成旧情未了。”
她故意停顿，看着他的样貌认真的评价起来，“你的外貌看上去比三年前成熟了许多，沉着、冷静，仿佛一切难题都不在话下，一举一动中，更是有着运筹帷幄的从容不迫。
但你的自以为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盯着她，满眼警惕。
好像她下一秒能掏出一把刀来，和他同归于尽似的。
楚歌心中暗嘲。
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她站起身，食指点在桌面的边缘，一路从自己那边，滑到他那边。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全程都在跟着自己的指尖移动。
黑色的高跟鞋在他身旁落定，她展开长臂圈揽住他的肩膀，俯身，唇瓣和那人的耳唇贴的极近，又没有分毫触碰。
“那你离婚，娶我。”
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吐在他耳廓，然而换来的，只有他张扬笑意和十足十的淡定。
“楚歌，玩儿的太大，就不好收场了。”
他的目光移了过来，凝望着那双满是玩味的眼睛，好心地警告着。
楚歌和他对视着，笑容不减，从他的瞳孔里，看着自己的倒影。
“三年前的你想把我留在身边，现在的你只想让我尽快地消失。
所以是你变了，你就觉得别人也会变。”
她首起身，眼神和语气，落寞又怀念，“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甚至在一点一点的践踏你留在我心里的模样。”
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他深望她，仍然捎带着少年气的眸光里面满是嘲讽。
“楚歌，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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