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西京裹着层薄雾,梧桐叶在青砖路上铺成暗金的毯。
张宇轩拖着行李箱穿过北院雕花铁门时,正撞见个穿白衬衫的少年蹲在石榴树下。
少年膝头蜷着团湿漉漉的狸花猫,发梢还滴着雨。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露出对琥珀色眼睛,睫毛上沾着碎水珠:"同学,借把伞行吗?
"这是张宇轩和宁渊的初遇。
彼时他还不知道少年腕间的银铃铛暗藏玄机,更没察觉北院老槐树上那些凝视的眼睛。
"我住210,就在你对面。
"宁渊抱着猫走在青石板路上,白衬衫下摆扫过墙角的青苔。
张宇轩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脚微跛,却偏要逞强拎最重的箱子。
北院宿舍是栋民国老楼,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
张宇轩整理床铺时,听见楼下传来细碎的铃铛声,混着吉他和弦——宁渊在弹《Yellow》,音色清亮得像浸过泉水。
第三周的雨夜,张宇轩被猫叫声惊醒。
推开阳台门,看见宁渊裹着毛毯蹲在雨里,怀里三只奶猫冻得首哆嗦。
"宿舍楼后面的仓库塌了。
"少年睫毛上又凝着水珠,银铃铛在他腕间晃出冷光,"能收留它们吗?
"张宇轩就这样在书桌下搭了个纸箱猫窝。
深夜里他总听见细碎响动,睁眼就看见宁渊蹲在月光里,手指悬在小猫头顶,银铃泛着微光,而那些小家伙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深秋银杏叶落满长廊那天,宁渊带他去后山。
废弃的防空洞铁门半掩,少年的银铃突然剧烈震颤:"别进去。
"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琥珀色瞳孔缩成细线。
张宇轩却瞥见洞内墙上的壁画——戴着银铃的白狼,爪下踩着与宁渊同款的铃铛。
"你到底是谁?
"风卷着枯叶扑进领口,张宇轩抓住少年发凉的手腕。
宁渊的皮肤下突然泛起淡金纹路,像流动的月光:"离我远点。
"他甩开手时铃铛落地,清脆声响惊起满树寒鸦。
当晚张宇轩在旧书堆里翻到本《西京异闻录》,泛黄纸页间夹着张老照片:1943年的北院门口,穿长衫的少年抱着白狼,颈间银铃与宁渊的如出一辙。
窗外又下起雨,302室传来吉他声。
张宇轩握着照片推开房门,正撞见宁渊蹲在猫窝前,指尖抚过熟睡小猫的绒毛。
少年抬头时,银铃在暮色里晃出温柔的弧光:"要听个故事吗?
"雨打芭蕉的声响里,张宇轩听见了八十年前的秘密——关于守护灵、转世,以及注定相遇的羁绊。
宁渊的银铃轻轻碰着他手背,微凉的触感像句未说完的承诺。
西京的夜漫长而温柔,北院的老槐树在雨中沙沙作响。
三只小猫蜷成毛球,而两个少年的影子,在月光里渐渐重叠。
宁渊指尖绕着银铃的红绳,窗外的雨丝斜斜掠过老槐树的枝桠。
他的声音裹着潮湿的雾气,像从防空洞深处飘来的回音:"那年空袭,我把最后一批学生推进防空洞,白狼阿砚却再也没回来。
"他摊开掌心,银铃底部刻着的狼头图腾在台灯下泛着幽光,"它用灵骨铸成这铃铛,说转世后凭这个找我。
"张宇轩的目光落在宁渊微跛的左腿上。
记忆突然翻涌——初遇那天少年逞强拎箱子的模样,雨夜他在雨里护着奶猫的固执,原来每道倔强背后都藏着八百次轮回的痛。
"所以你一首在等阿砚?
"他伸手触碰银铃,冰凉的金属震颤着某种古老的频率。
窗外惊雷炸响,三只小猫突然炸毛窜上书架。
宁渊猛地起身,银铃撞出急促的颤音。
张宇轩顺着他紧绷的视线望去,只见防空洞方向腾起幽蓝磷火,蜿蜒如毒蛇爬过山坡。
"结界松动了。
"宁渊的瞳孔化作竖线,皮肤下的金纹蔓延至脖颈,"当年没彻底肃清的怨灵......"话音未落,玻璃窗轰然炸裂。
张宇轩被宁渊拽着滚向墙角,碎玻璃擦过耳畔划出细痕。
阴冷的风裹着腐臭涌进房间,书桌上的《西京异闻录》自动翻开,泛黄纸页簌簌作响。
宁渊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浮现狼形胎记,与壁画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带猫躲进衣柜。
"他将银铃塞进张宇轩掌心,铃铛表面的纹路突然发烫,"念口诀启明破夜,它们伤不了你。
"少年转身时白衬衫猎猎扬起,竟在月光下透出半透明的兽形轮廓。
衣柜缝隙里,张宇轩抱紧发抖的小猫。
他看见宁渊指尖长出利爪,银铃化作流光缠住怨灵黑雾。
磷火在屋里盘旋成旋涡,旧照片里的长衫少年与眼前身影渐渐重叠。
当怨灵发出尖啸扑向宁渊后颈时,张宇轩握着银铃冲出去,刻着狼头的金属撞上怨灵核心,爆出刺目金光。
黎明前的雨停了。
宁渊瘫坐在满地狼藉中,银铃重新回到他腕间,只是铃铛表面多了道裂痕。
"你不该......"他气音微弱,却被张宇轩塞来的热可可堵住话头。
晨光爬上窗台,照见两人交叠的影子,以及书桌上那张1943年的老照片——穿长衫的少年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个并肩而立的现代身影。
此后每个雨夜,302室都会亮起暖黄灯光。
宁渊教张宇轩辨认古籍上的灵纹,小猫们蜷在翻旧的《西京异闻录》上打盹。
当防空洞方向再次传来微弱磷火,银铃不再震颤,而是温柔地轻响,像八百年来终于等到的回应。
老槐树的年轮又刻下一道,北院的青砖路覆满新落的银杏叶。
某个清晨,张宇轩在宁渊枕边发现枚狼牙,沾着露水泛着温润的光。
窗外传来吉他声,这次弹的不是《Yellow》,而是首古老的童谣,混着银铃与猫叫,飘向被晨雾浸润的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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