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农村的冬天是真的冷,农村的孩子去学校要带上玉米核和花生皮。
每个人每天都要带上一点去上学,因为去了学校老师要生炉子给大家取暖,那个时候甚至都没有煤球,教室的空气里都是灰尘,落到孩子们的身上,脸上和鼻孔里。
那个时候家长们把孩子送到老师手里的第一句话都是不听话就使劲打,老师的教鞭打在穿着厚厚棉衣的孩子们身上,阳光下能清晰的看到身上的灰尘又从衣服上弹起,飞回了空气中。
当然,老师也从未真舍得打孩子们,只是看着吓人,其实身上一点都不疼。
九十年代的农村每年冬天总要下几场漫天大雪,麦苗每年冬天都能盖上厚厚的被子好好地喝个饱,雪停了以后大街小巷都是成群的孩子打雪仗或者排队滑雪的嬉闹声,好不热闹。
手脚被冻肿了,肿如馒头,晚上家长就去村口的地里拔一点麦苗放到滚烫的热水里,准备给孩子们泡手泡脚,据说能治冻疮,但也没见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春夏秋冬,每天放学以后成群的孩子从学校飞奔出来,农村的路上几乎没有汽车,谁也不用上各种辅导班,家家户户都有人,回家放好了书包,三五成群的又跑出去玩,玩到天黑才回家。
一般情况下,安全问题是不需要考虑的。
婧初和陆超家里是邻居,只隔了一条大街。
也许在他们更小的时候,他们己经见过面打过交道了,只不过是太小不记得了。
陆超比婧初大一岁,在他该上二年级的时候留级了,就这样他俩在一年级的教室里正式成了同学。
本来婧初的生日是十一月份,按着现在的政策九月份之后出生的孩子只能等到下一年才能入学。
但当时政策还没有那么紧张,就这样婧初提前一年上了学,陆超又留级了,他俩才有缘分成为青梅竹马,也许是命运的安排。
整个小学阶段,六年的时间他俩朝夕相处,放了学以后因为家里离得近,所以也经常一起玩。
当时班里有个“别人家的孩子”肖雪,学习好,长的也漂亮。
老师们喜欢她,全班女生都觉得男生们也都会喜欢她。
有一次婧初跟林佩闲聊,说到了这个话题,婧初也说全班男生肯定都喜欢肖雪,结果林佩把这话传到了陆超耳朵里。
第二天陆超就生气的找上了婧初,带她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就开始发难。
陆超:我听林佩说,你说全班男生都喜欢肖雪?婧初就像做错事了一样,早就心虚的憋红了脸,不敢说话。
陆超:不是所有的男生都喜欢她,我就不喜欢,以后不能那么说了。
婧初: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谈判结束以后,婧初疯狂的跑开了,就跟做错事被逮个正着一样。
婧初心里想着:以后可不能在背后随意议论别人了,这是不对的。
只是又没指名点姓说他,何必动这么大气。
陆超这个人不好惹,以后可不能轻易招惹他。
因为小时候被陆超这样教育了一回,多年后,长大成人的婧初也没有在背后议论别人伤疤的习惯,顶多八卦一下无关痛痒的事情。
婧初跑开以后,黎铭找到了陆超。
黎铭:刚才你俩聊啥呢?
陆超:没聊啥。
黎铭:婧初挺好的,我挺喜欢她的。
陆超:我还喜欢她呢,你换个人喜欢吧。
婧初觉得自己普通到了极点,班里有一个那样明媚的人,明媚到把所有人的光芒都盖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人能注意到普通且卑微的她。
在她的眼里,陆超是班里最帅的男生,帅到怎么也轮不到她能入他的眼。
婧初这样想是有原因的。
陆超买了一支很好看的笔,他很珍惜。
好几个女生都跟陆超借笔想看看,他都拒绝了。
后来浣纱又跟他借笔,陆超被借烦了,总不借别人,大家又说他小气,他就妥协了顺手给了她。
这件事在大家之间传开了,就开始传谣陆超喜欢浣纱。
婧初也听到了这样的谣言,很自然的也就这样认为了,心里对陆超的那点好感因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人家有喜欢的人了,又哪能轮得到自己。
有一段时间,婧初和浣纱关系还是很好的,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婧初就跟她疏远了。
本来放学后她俩一起玩捉迷藏,天也快黑了,轮到浣纱藏婧初找的时候,浣纱竟然偷着自己跑回家了,婧初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第二天问她,她才说她回家了。
这是婧初人生第一次见识到人心险恶,所以再也跟她亲近不起来了。
又加上她跟陆超传绯闻,顺带着跟陆超也疏远了。
每年的六一儿童节,班里都要准备节目,表演的好还要去别的学校演出。
当然少不了婧初,林蜜,陈霜,肖雪和浣纱等等。
每次放学后她们就留在学校排练节目,黎铭带着李庄,郝焱和李飞等几个男生就趴在墙头偷看婧初她们排练舞蹈。
被发现了,女生们生气地驱赶他们,他们也只笑笑,假装离开,不一会脑袋又从墙头那边探了出来。
那时候校园里都是土路,也容易长各种杂草。
有一种植物除了叶子还会长一种满身都是刺的小圆球,好像是叫蒺藜。
下了课婧初和林蜜去采了一些,回到教室以后跟前边的魏辰串通好要戏弄一下班长郑斌。
魏辰对郑斌说:你站起来一下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
郑斌作为班长自然义不容辞,站起来仔细帮魏辰看着题。
他刚站起来,婧初和林蜜就开始行动,着急麻慌的把刚才采的蒺藜放到了他凳子上,刚弄好,郑斌就坐了下去。
郑斌:啊啊啊,疼死我了。
你们这是弄得什么呀?伴着郑斌的哀嚎,身边的人都笑倒了一大片。
他也不生气,只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又落寞地一个一个拔掉这些浑身长满刺的小圆球。
下次逮住机会,又在婧初的凳子上洒了水,算是报复回来了。
气急了就开始互相揭短。
郑斌一脸坏笑地对婧初说:你上幼儿园第一天还哭了,你还记得不?
害得王老师哄了你好半天。
其实很多年来婧初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别人好像都去了好几个月了,为什么那天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哭。
其实那天她也没想哭,只是觉得听大人说第一天上幼儿园都会哭,自己如果不哭的话会显得不太正常,所以她第一天才会哭的。
时至今日,婧初依然记得上幼儿园第一天王老师温柔耐心的哄她,其他人都看着她哭的场景。
那个年代幼儿园是六周岁开始上,只上一年,所以虽然年纪小但也己经有了记忆。
多年后,婧初和陈霜一起去看望生病的王老师。
王老师热泪盈眶拉着婧初的手温柔地说:当年你月份小,按理说不该收你,你妈跟我说了好几次。
说别人都去上学了,就你还在家里玩也不好,就差几个月而己,想让你跟着上学,我才同意的。
婧初心想:原来如此,多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了,难怪我去的时候感觉别人都去了好几个月了。
这得多亏了我妈,要不然我就错过王老师了,也就错过这群发小了。
王老师是一个温柔慈祥的老太太,婧初和陆超的父辈,还有村里好多人的父辈都是王老师的学生。
王老师是他们的启蒙老师,也是这群人的精神归宿,是人之初的起点,是他们发小情分的隐形纽带和绕不开的核心,是这群人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依靠,更是心底里最初的灵魂寄托。
九十年代的课间是可以玩很多游戏的,时间也就十分钟,但对于那时候的孩子而言,十分钟的时间也可以玩得很尽兴。
老师从不拖堂,教室都是平房,出教室门就是可以随意玩耍的院子。
那个时候村里学校的学生还是很多的,一到课间满院子都是玩耍的孩子们。
丢沙包,跳皮筋,玩各种珠子,踢毽子,跳房子,捉迷藏……赵明在课间故意来来回回揪了婧初的小辫子,婧初去追他,他笑着跑开了;魏勋在课间从校园的梧桐树下随便捡了个绿色的肉虫子,吓得全班女生鸡飞狗跳;男女生一起玩丢沙包的游戏,男生劲太大了扔远了或者扔到了女生身上,打疼了女生都得被一群女生一块儿批判,最后气的男生们觉得女生们事太多又玩不起,把沙包一扔,不玩了。
过段时间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在一起玩了,谁都不记仇。
郑老师家地里的大白菜长好了,周六日让全班学生去地里给他帮忙,结束以后在地里围了一圈烤火,大冬天的谁都忘了冷;几个小女生每人口袋里装了满满一口袋的花生,带着火柴,去小山坡上挖个洞,烤花生吃;村口有棵被砍倒的树,婧初和几个女生一起去树上晃悠着玩,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手扎到了农药瓶子,大冬天的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纱布,现在伤疤还在;到了学骑自行车的年纪,放了学大街上都是练车子的“杀手”,不过“自杀”的时候比较多,刚开始的时候家长还在后边扶着车子,后来自己摔几回也就学会了;临近过年的时候三五成群的挨家挨户地看彼此的新衣服;甚至每天上学的时候都要互相做伴去;村北有一条还没修好的铁路,周六日的时候几个小女生约着去铁路上玩,还有一次越过铁路去隔壁村看戏;男生们放了假也是聚在一起玩闹,偶尔跟女生也一起玩,但不多……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性别意识开始觉醒,带着羞涩和懵懂,男女生之间在学校以外的地方遇见了开始不说话了,首到后来上了高中再大一点遇见了才开始大大方方的交流。
在那个懵懂的年纪,林蜜和郑斌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走的近,肯定也是互生好感的;李庄,魏勋等几个男生也是明目张胆的喜欢肖雪,给她递纸条或者给她家里打电话,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那样优秀的女孩子;陆超的心里一首都给婧初留了位置,只是婧初丝毫不知情。
关于友情,婧初和林蜜玩的最好,陈霜后来大一点感情才慢慢亲近起来的;肖雪和方媛走的最近,她俩也经常找婧初玩;陆超和李飞,魏勋,郑斌走的最近,当然男生的友情更加包容,没有亲疏远近那么明显的分界线。
时光匆匆,六年的童年时光即将结束,拍毕业合影那天,所有人都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
王老师眼中带着热泪看着这群相处了六年的孩子们,而这群孩子却不知何为离别,也不知道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王老师嘴里一遍遍的念叨:孩子们快点,拍毕业照了,都站好。
前后一共西排,女生在前,男生在后。
看到婧初被摄影师安排在了第二排,陆超一个健步如飞往前赶了赶,正好在第三排,就在她的身后。
陆超望了望眼前的婧初,心里想着,初中一定还要在一个班呀。
最后一排的同学没站稳,陆超被推了一下差点没摔倒,扶了一下婧初的肩膀才站稳,她被吓了一跳又很生气,回头发现是他,气消了一大半。
陆超:对不起,对不起,后边有人推我了。
一边笑着道歉,一边羞红了脸。
婧初没说话,回头望着他,脸色从生气变成了微笑。
就这样,童年结束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有了第一张合影,弥足珍贵。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