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急诊科落地窗上的声响，像是千万粒碎玉倾倒在钢化玻璃上。
周末白大褂的袖口还凝着暗红血渍，那是西十分钟前抢救刀伤患者时溅上的。
他站在处置室窗前，望着救护车顶灯在雨帘中撕开的光带，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那套祖传银针。
"周医生！
三号抢救室！
"护士长撞开弹簧门的声音裹着雨汽冲进来，"车祸伤者，五十岁男性，无自主呼吸！
"周末转身时，走廊顶灯在他镜片上划过冷光。
白大褂下摆在空气中扬起锐利的弧度，露出深灰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
他冲进抢救室的瞬间，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正穿透雨幕。
患者躺在抢救床上像条搁浅的鲸，雨水顺着担架边缘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
周末的手指搭上他湿冷的腕脉，寸关尺三部的脉象让他瞳孔骤缩——这是雀啄脉，七死脉中最为凶险的征兆。
"肾上腺素1mg静推！
准备电除颤！
"护士长话音未落，周末己经扯开患者浸透雨水的衬衫。
苍白的胸膛上，三道蜈蚣般扭曲的手术疤痕刺入眼帘。
他的指尖抚过第二肋间那道增生最严重的刀口，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终南山采药时，师父说过的话："心脉三创者，如残烛遇罡风。
"心电监护突然拉成笔首的死亡线。
周末从针囊中抽出七寸长针的动作快得看不清轨迹，寒芒穿透雨幕刺入膻中穴时，尾针仍在剧烈震颤。
这是七星回阳针的起手式，他在终南山巅的云海里练了整整七百个黎明。
"你他妈疯了？
这时候用中医？
"副院长的咆哮混着雨声砸在金属器械盘上。
周末恍若未闻，左手持续按压患者胸膛，右手又接连刺入巨阙、神封两穴。
银针尾端在无影灯下颤动出蜂鸟振翅般的残影，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患者胸口，竟与针鸣共振出奇异的嗡鸣。
监护仪突然跳起波浪的刹那，周末抓起手术刀划开患者第五肋间隙。
这个动作让护士长发出短促的惊叫——徒手开胸心内按摩，整个江州市敢这么做的医生，名字都刻在医学年鉴里。
"患者是二尖瓣置换术后..."周末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
透过抢救室玻璃，他看见院长正领着个藏蓝西装的男人疾步走来。
那人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暴雨在他肩头织就细密的水网，却浇不灭眼底灼人的精光。
方明达。
周末在电视新闻里见过这张脸十七次。
江州市委书记此刻站在雨帘外，像尊浸在寒潭中的青铜像。
"血压40/20！
"护士的喊声扯回周末的注意力。
他整条右臂伸进患者胸腔，指尖触到那颗冰凉心脏的瞬间，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医者渡人如渡己，你命宫里的天医星亮了。
"心脏在他掌中逐渐回暖时，监护仪的蜂鸣声突然变得规律。
周末抽回手臂的动作带起一串血珠，溅在方明达刚刚踏进抢救室的锃亮皮鞋上。
市委书记的目光扫过患者胸膛颤动的银针，最后定格在周末被血染红的白大褂前襟。
"这是苏副市长。
"方明达的声音像把淬过冰的柳叶刀，"他要是死在你们医院，明年卫健委的评级..."周末摘下沾满血污的橡胶手套，金属垃圾桶发出"咚"的闷响。
"患者二尖瓣机械瓣膜卡瓣，需要立即进行二次开胸手术。
"他转头看向呆立的副院长，"通知心外科准备体外循环，现在。
"方明达突然上前半步，藏蓝西装的袖口掠过周末的手背。
这个距离能看清市委书记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不可察的抽搐："年轻人，你刚才用的针法...""七星回阳针。
"周末从抢救车抽屉里抽出无菌纱布按在患者切口，"《黄帝内经》里记载过雏形，我师父改良的。
"他故意略去终南山紫云观的名号，余光瞥见副院长正在擦额头的冷汗。
手术室推床碾过地面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
周末将银针逐一收回针囊时，发现方明达的视线始终黏在针尾雕刻的北斗七星纹路上。
那目光让他想起深山里盯上猎物的苍狼。
"周医生是吧？
"方明达在推床即将出门时突然开口，"听说你上个月拒了康泰集团的重金聘请？
"暴雨拍打窗户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周末看见副院长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我是医生，不是商人。
"周末将染血的白大褂甩进污物桶，露出剪裁精良的墨色衬衫。
转身走向更衣室时，他听见方明达对院长说："把这个人调到市局专家组的报告，明天放在我办公桌上。
"更衣室的顶灯在暴雨夜格外惨白。
周末解开衬衫纽扣时，锁骨下方露出半枚青色刺青——那是七星回阳针的穴位图，针尖指向心脏的位置。
窗外忽然炸响惊雷，他想起今日黄历上的批注：奎星移位，紫微东临。
凌晨三点，周末被手机震动惊醒。
屏幕上跳动着卫生局办公室的陌生号码，而窗外暴雨未歇。
接通瞬间，他听到方明达特有的低沉嗓音："小周啊，市里医疗改革需要新鲜血液..."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诡异的卦象，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刺破夜幕。
周末走到窗前，看见楼下停着辆黑色奥迪A8，尾灯在雨幕中猩红如血。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