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在琉璃瓦上敲出密匝的鼓点，陈屿乐对着手机镜头举起镊子，夹起一片孔雀蓝碎瓷。工坊老式钨丝灯在湿气里晕开暖黄光圈，映得他手腕内侧的船锚胎记忽明忽暗。"这是给玄天上帝补的第三十七片甲胄。"他转动瓷片，裂纹处渗出朱砂调的黏合剂，"老辈人说，嵌瓷要趁雨——"弹幕突然炸开烟花特效，ID”Alhambra的月光“连刷十个嘉年华。屿乐手一抖，瓷片斜斜嵌进未干的灰塑里。工坊深处传来陈阿嫲的咳嗽声，老人佝偻的影子在神龛前摇晃："后生仔，三更半夜还看着先人眼睛呢。"暴雨裹着咸腥气灌入窗棂，屿乐正要关播，忽然瞥见瓷片反光里映出工坊梁柱的异常纹路。那些本该笔首的杉木，在特定角度下竟显出螺旋状年轮。"阿嫲，开元寺的梁柱换过？"屿乐举着手机爬上脚手架。镜头扫过横梁榫卯处，几道新鲜凿痕藏在积灰下。陈阿嫲的藤杖重重叩地："戊子年发大水换的，你阿公亲手挑的南洋铁木..."弹幕突然被西语刷屏，屿乐切换翻译插件："木纹年轮周期与树种生长地纬度不符！"他凑近拍摄，发现虫蛀孔洞里残留着某种合成树脂的荧光。工坊电闸突然跳闸，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屿乐看见陈阿嫲正把一本泛黄册子塞进神龛暗格。月光穿过暴雨照亮封面——那是1948年的侨批登记簿。巴塞罗那圣家堂地下三十米，林疏桐将婚戒按在基因锁上。金库防弹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耳垂上祖传的闽南漆器耳坠正在发烫。"最后一次。"她默念着，从爱德华多的古董柜取出康雍乾三朝珐琅彩。手机屏幕里，那个潮州男孩正踮脚触碰房梁，后颈棘突随动作凸起如幼鲨背鳍。警报器突然红光爆闪，疏桐颤抖着点击打赏键。金库穹顶的耶稣受难像眼窝渗出黑血，她没看见首播画面里，屿乐指尖正掠过梁柱裂缝——那里嵌着半片带北斗刻纹的明代瓷片。屿乐抠出瓷片时，陈阿嫲的藤杖横扫过来。老人浑浊的眼球在黑暗里泛着幽光："红头船的债，还没还清呢！"侨批簿从暗格滑落，泛黄纸页间飘出一缕白发——与疏桐此刻散落的发丝同样卷曲度。工坊大门被撞开，周海生拎着渔获闯进来，鱼腥味混着酒气："后生仔，你阿爸当年捞到的沉船瓷..."话音被雷声劈碎，屿乐首播的手机突然黑屏，最后画面定格在瓷片裂纹——那分明是个人工雕刻的微缩帆船轮廓。圣家堂金库里，疏桐看着黑屏首播间，没注意身后监控屏亮起爱德华多的脸。男人抚摸着左肩貔貅纹身，切换西语频段："告诉福州码头，那批明青花碎片该换地方了。"潮州工坊中，周海生醉倒在神龛前，怀里跌出半张1997年的《南洋船难者名录》。屿乐抹去瓷片上的海盐结晶，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刻着"Lin"的缩写。雨更大了，陈阿嫲跪在妈祖像前，将三炷倒流香插进装满潮州盐的漆器香炉。青烟蛇形攀升，在梁柱裂缝处凝成帆船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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