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晏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车载暖气开到最大也驱散不了他骨子里的寒意。
三个月来,他无数次沿着盘山公路往返,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山间驿站。
首到私家侦探发来消息,在三百公里外的冰湖旁发现了傅沉舟的踪迹。
此刻仪表盘的导航红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像极了傅沉舟咳血时指缝间渗出的猩红。
西伯利亚寒流裹挟着鹅毛大雪,将整片冰湖碾成银白炼狱。
傅沉舟跪在结满冰棱的湖面,冻僵的手指死死攥着铁凿,每一次砸向冰面都溅起细碎冰晶。
他的睫毛凝着霜花,发紫的嘴唇不住打颤,粗布棉袄肩头早己积成雪丘,可眼底仍固执地燃着微光。
渔网里挣扎的鱼儿泼出的水,瞬间在他裤脚凝成冰碴,而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凿冰动作,时不时捂住嘴闷咳,指缝间渗出的暗红很快被白雪吞噬——那些血迹,与顾清晏花房里铃兰花瓣上的血珠,在记忆里重叠成刺目的烙印。
远处传来汽车碾过积雪的声响,傅沉舟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黑色迈巴赫急刹在百米外,顾清晏几乎是撞开车门冲出来的。
羊绒大衣下摆扫过雪堆,他的皮鞋在冰面上打滑,却不管不顾地朝着湖心狂奔。
"傅沉舟!
"他的怒吼被狂风撕碎,可当看清那个单薄如纸片的身影时,喉咙突然发紧——记忆里宽厚的肩膀如今嶙峋凸起,跪在冰面的姿势像株即将折断的枯松,这与他办公室收藏的那张傅沉舟站在驿站前的照片判若两人。
"你疯了?!
"顾清晏一把夺过渔网,触到对方毫无温度的手指时,心脏猛地一缩。
刺骨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双布满冻疮的手,突然扯开傅沉舟的衣袖。
绷带下密密麻麻的针孔触目惊心,像无数细小的伤口在无声控诉。
"老寒腿需要打杜冷丁?
"他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通红,"傅沉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这句话既是愤怒的质问,也是三个月来提心吊胆的委屈宣泄,那些深夜对着木雕发呆、反复冲泡姜茶的时刻,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傅沉舟剧烈咳嗽着后退,后腰重重撞在冰凿上。
他慌乱地想扯回衣袖,却被顾清晏死死攥住手腕。
"放开。
"他沙哑地低吼,喉间溢出破碎的喘息,"别管我这种人......"话音未落,顾清晏突然揪住他的衣领,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你以为躲在这里把自己折磨死,就能让我好受?
"小少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找了你三个月,每天都在害怕收到你死讯!
"颤抖的声线里,藏着无数个在办公室撕碎并购合同、在收藏室摔碎木雕的崩溃瞬间。
篝火在湖畔噼啪作响,火苗映得顾清晏通红的眼眶泛着水光。
傅沉舟蜷缩在破旧的羊皮袄里,看着对方笨拙地往火堆里添柴。
"这么冷的天,连个正经炉子都没有。
"顾清晏嘟囔着抱怨,睫毛被火光染成金色,通红的鼻尖却还在逞强。
突然,一双冻僵的手被塞进他掌心,小少爷别过脸,耳尖红得滴血:"还愣着干什么?
烤...烤着。
"这个动作复刻了傅沉舟在驿站为他盖被角的温柔,而此刻角色互换,让两人都红了眼眶。
傅沉舟粗糙的手指擦过对方细嫩的皮肤,感受到那细微的战栗。
火焰跃动间,两人交叠的影子在雪地上摇晃,顾清晏突然喃喃道:"你的手...比羊绒还暖和。
"话一出口,他立刻像被烫到般要抽回手,却被傅沉舟反握住。
男人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虎口处被柴火烫出的红痕,声音比火焰还轻:"手这么嫩,也敢碰柴火?
"这句嗔怪,让顾清晏想起办公室里被自己摔碎的姜茶杯,原来真正温暖他的从来不是饮品,而是递来杯子的人。
"少管我!
"顾清晏恼羞成怒地抬头,却撞进对方温柔的眼底。
火光跳跃,将傅沉舟苍白的脸镀上暖光,可他咳在掌心的血渍依然刺眼。
"别再骗我了。
"顾清晏的声音突然软下来,颤抖着抚上那道熟悉的疤痕,"我什么都知道了。
"三个月的追寻、无数次的落空,此刻都化作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生怕眼前人如泡沫般消散。
傅沉舟别开脸,喉结滚动:"我活不了多久......""闭嘴!
"顾清晏突然倾身吻住那苍白的嘴唇,咸涩的血腥味混着刺骨的冰寒席卷而来。
他尝到对方嘴角未擦净的血迹,尝到隐忍多年的苦涩,更尝到自己压抑数月的恐惧与思念。
傅沉舟僵在原地,首到顾清晏颤抖着攥紧他的衣襟,才猛地将人搂进怀里。
身后的火焰炸开绚丽的光,却融不化他眼角即将坠落的冰珠——那是被顾清晏炽热的爱,一点点融化的,名为绝望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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