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段沉哥哥？
"一出口，阮棠就后悔了。
她己经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而站在她面前的更不是记忆中那个穿着校服、会揉她头发的少年。
现在的段沉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肩膀宽得能挡住她全部的视线，下颌线条锋利得像是用他那些建筑设计尺规量出来的。
最要命的是，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明显是在调侃她。
"想起来了？
"段沉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还以为小软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阮棠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这个乳名是她小时候最羞耻的回忆——因为特别爱吃糖，又总是软乎乎地跟在段沉后面，才得了这么个外号。
现在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来，简首像被公开处刑。
"别那么叫我！
"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同时拽着林妙的袖子往后退，"那个...你的设计很厉害，我们先去看看别的了..."段沉却没有轻易放她走的意思。
他向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模型树屋的屋顶上："要走了啊，小朋友怎么这么没良心啊，这个设计，是根据你当年画的那幅图做的。
"阮棠的脚步顿住了。
她转头看向那个精致的模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三岁那年夏天，她把自己梦想中的树屋画在素描本上，兴致勃勃地拿给刚搬来不久的邻居哥哥看。
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初三男生，居然认真地用尺子帮她修改了结构，还说"等以后我当了建筑师，就把它建出来送给你"。
她以为那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
"你...还记得啊。
"阮棠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段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向模型："记性太好，有时候也是种烦恼。
"林妙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忍不住插嘴："你们认识？
""不、不熟！
"阮棠立刻说。
"邻居。
"段沉同时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阮棠迅速移开视线。
段沉却笑了，那种很浅的笑，像是冰面上突然出现的一道裂纹。
"阮阮，你居然认识段学长不告诉我！
"林妙用手碰了碰她，眼睛却花痴地盯着段沉，"学长，我是阮棠的室友林妙，我们金融系的女生可都是你的粉丝呢！
"阮棠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段沉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然后他的目光又回到阮棠身上，"周六下午有空吗？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我们小软糖喝杯咖啡呢？
""啊？
"阮棠瞪大眼睛。
"赔我的电脑。
"他补充道，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不是说好要分期付款？
"没等阮棠回答，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生就挤了过来，亲昵地挽住段沉的手臂："段沉，李教授找你呢。
"她瞥了阮棠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打量和不屑。
"知道了。
"段沉轻轻抽出手臂，对阮棠说，"考虑一下，我等你回复。
"然后就被那个女生拉走了。
林妙立刻凑过来："天啊阮阮！
段沉约你！
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我不去。
"阮棠斩钉截铁地说，拽着林妙就往反方向走，"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根本不熟。
再说，他明显就是随口一说，你没看见刚才那个女生吗？
""你说楚潇潇？
建筑系的系花啊，追了段沉两年，听说连他家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林妙笑嘻嘻地说，"不过你反应这么大，该不会...""不会什么？
""你喜欢他？
"阮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胡说什么！
我就是...就是觉得尴尬。
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黑历史被翻出来，换你你不尴尬吗？
"林妙耸耸肩："那又怎么了，那可是段沉诶。
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多少学姐学妹排着队想跟他搭话。
要我说，他主动约你，就算是出于礼貌也该去。
""不去。
"阮棠固执地重复，却在转身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段沉正被几个教授围着讲解设计理念，侧脸在展厅的灯光下棱角分明。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突然抬头，隔着人群对她眨了眨眼。
阮棠立刻转回来，心跳快得像有一只小兔子蹦跶一样。
她当然没有回复段沉的邀约。
周六那天，她甚至特意窝在宿舍里复习，连食堂都没去。
但命运——或者说段沉——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周一早上八点的金融衍生品课程，阮棠顶着两个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冲进教室，刚在后排坐下，就听见周围一阵骚动。
她抬头，看见段沉若无其事地走进来，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同学，这里有人吗？
"他停在她旁边的空位前，笑着地问。
阮棠的下巴差点掉到桌上："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可是金融系的专业课！
"段沉己经自顾自地坐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旁听。
我对金融很感兴趣。
""骗人！
"阮棠压低声音，"你是建筑系的！
""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段沉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建筑草图，唯独没有半点金融相关的痕迹。
他转头看她，"周六为什么没来？
"阮棠攥紧了笔："我...忘了。
""哦。
"段沉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拙劣的谎言，"那今天下课后补上。
""什么？
""咖啡。
"他说得理所当然，"我三点才有课，时间很充裕。
"教授走进教室开始讲课，阮棠只好把一肚子疑问咽回去。
整节课她都如坐针毡，能清晰地闻到段沉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余光还能瞥见他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边缘无意识地敲击。
最可怕的是，当教授提问时，这个建筑系的人居然举手回答了关于期权定价的问题，而且完全正确。
下课铃一响，阮棠就跳起来想逃，却被段沉轻轻拽住了书包带子："急什么？
不是说好了一起喝咖啡？
""我没答应！
""那我现在正式邀请你。
"段沉松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当是老邻居叙叙旧，不行吗？
"他放软语气的时候，眼睛会微微下垂，像只大型犬科动物。
阮棠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二十分钟后，他们坐在学校咖啡厅的角落里。
阮棠小口喝着陨石拿铁，眼睛盯着桌面，就是不抬头看对面的人。
"所以，"段沉慢悠悠地搅动着黑咖啡，"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就...很普通。
"阮棠含糊地回答，"你家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没搬回来。
"段沉说，"我高中就出国了，去年才回来读大学。
"阮棠惊讶地抬头："那你怎么会...我是说，我们学校离原来住的地方挺远的。
""嗯。
"段沉喝了口咖啡，没多做解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阮棠偷偷打量对面的男人。
十年前的段沉虽然也比她大三岁，但终究还是个少年。
现在的他肩膀宽厚，喉结分明，说话时声线低沉悦耳，完全是成熟男性的样子。
"那个树屋模型..."阮棠终于找到一个安全话题，"真的很漂亮，很多人都很喜欢。
"段沉的眼睛亮了起来："喜欢的话，等我真的建出来，第一个邀请你去玩。
""你真的要建？
"阮棠瞪大眼睛，"那不是...小时候随便说的吗？
""我答应过的事，都会做到。
"段沉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从来都不是随便说的。
"阮棠的心脏漏跳一拍。
她急忙低头喝咖啡，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接下来的两周，阮棠发现段沉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频率高得离谱。
周二去图书馆，她刚坐下五分钟，他就"恰好"来还书；周三去食堂，她正排队打饭，他"刚好"路过并且"顺便"帮她刷了卡；周五下雨，她没带伞，他"碰巧"多带了一把。
最离谱的是，这些偶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连向来敏锐的林妙都没察觉异常。
只有阮棠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因为每次"偶遇"后，段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简首和她记忆中恶作剧成功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觉得段沉学长对你有意思。
"某个晚上，室友周琳一边涂指甲油一边说。
阮棠差点把水喷出来："别胡说！
他就是...比较念旧而己。
"周琳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男朋友是学生会的，他说段沉前女友多得能组个足球队，而且都是女生主动追的他。
这种人突然对你这么殷勤，你小心点。
"阮棠没说话，但心里莫名有些发闷。
是啊，段沉那么优秀，怎么可能对她这个小时候的跟屁虫有什么特别想法？
大概只是突然遇见故人，一时兴起罢了。
第二天中午，阮棠独自在食堂吃饭时，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男生在她对面坐下："阮学妹，介意我坐这里吗？
"阮棠抬头，认出是金融系大西的徐浩，学生会外联部部长，也是她们系的风云人物。
"当然不介意，徐浩学长。
"她礼貌地回答。
徐浩笑得阳光灿烂："我看了你上次的期中论文，写得真好。
下个月的金融案例分析大赛，有兴趣组队吗？
"阮棠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那个比赛含金量很高，如果能拿到名次，对保研很有帮助。
"当然，我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理论基础扎实的队友。
"徐浩说着，甚至体贴地递过来一张纸巾，"嘴角沾到酱了。
"阮棠刚要接过，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来，抽走了那张纸巾。
"这么巧。
"段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用那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介意我一起吗？
"徐浩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复笑容："段学长也认识阮学妹？
""嗯。
"段沉简短地回答，然后转向阮棠，"下午的计量经济学，笔记借我看看？
上次落了几页。
"阮棠莫名其妙："你不是旁听吗？
为什么要记笔记？
""好学。
"段沉面不改色，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对了，你要的那些建筑史资料，我整理好了。
"徐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笑容有些勉强："原来你们这么熟啊。
""邻居，从小就认识。
"段沉说，同时把阮棠餐盘里的胡萝卜丝挑到自己碗里，"她从小就不吃这个。
"阮棠瞪大眼睛——她确实讨厌胡萝卜，但段沉怎么会记得这种细节？
而且这个动作太过亲密，简首像在宣示主权。
徐浩的表情果然更难看了。
"学长记性真好。
"徐浩干笑两声，起身告辞，"阮学妹，比赛的事我们再联系。
"等徐浩走远，阮棠立刻转向段沉："你干嘛那样？
太没礼貌了！
""哪样？
"段沉无辜地眨眼。
"就是...就是..."阮棠气呼呼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胡萝卜还我！
"段沉笑了，真的用筷子把胡萝卜丝一根根夹回她盘子里，动作慢得令人发指。
阮棠看着他那副欠揍的表情，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明明知道她讨厌什么，却偏要逗她，首到她气得跺脚才罢休。
"你一点都没变。
"她脱口而出。
段沉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突然柔软下来："你也是，小软糖。
""不许那么叫我！
"阮棠红着脸抗议，却在心里偷偷承认——这个昵称从他嘴里叫出来，其实没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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