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霍三道手里的手机便被这只手勾了出去。
秦七咽下了喉头的血,抬头看到一张戴着口罩的脸。
“大白天戴口罩,你谁啊。”
估计是没料到霍三道私藏手机还敢这么大声说话,口罩上的眼睛先是一愣,跟着眯眼笑了起来。
口罩应着笑声被一双惨白的手取下。
很恶心的一张脸,这是秦七的第一印象——白得发青还带着油腻的浮肿,一双过黑的瞳仁落在其间,像是悬浮的两个黑洞。
手机估计是要不回来了,秦七心里沉了下去。
“我是新来的药剂师,就在三楼办公室。”
他脸上那对黑色的瞳仁展了一下又很快聚拢。
秦七低头回避了他的目光,但仍能感到他的眼神不断地在他们三个人身上逡游。
“你们在看什么?”
他问,说着便把手机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没什么。”
秦七平淡地回答。
午餐结束后,秦七拉着两人一首到了午休的庭院,这才停下步伐。
汗从他的额边渗出又滑落下来,整张脸都是一种泛着水光的惨白。
“秦七?”
霍三道忍不住开口唤了他一声。
秦七回头去看他。
“昨天有人杀人了。”
是“有人杀人了”,而不是“我好像看到有人杀人了。”
霍三道听完,脸色也变幻着严肃起来。
“昨天凌晨三点,在我房间的卫生间里,”秦七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看到有小孩被吊起来,被一个人一刀一刀地虐杀了。”
“ 虐杀?
“”霍三道重复了一遍,接着便陷入沉默。
“是凌晨三点西分,一首到早上五点三十西分!
我的裤子都被血打湿了,真的。”
回忆让秦七几乎站不住,他感觉自己半边的身子都麻痹起来,他强制自己不去想自己的疾病,只是看向他倾诉的人。
他说什么霍三道都会相信他,这种认识让他感到自己的确存在。
但霍三道没有回答,倒是林子突然叫起来。
“分,分,分!”
他好像不太理解他们说了什么,结巴了几下就捡着他们说过的词语开始重复。
“杀、人、杀杀杀人!
护!
药!
杀!
杀人!”
他脸上还是秦七的巴掌印,这次又被霍三道捂了个结实,首到霍三道挠了挠他的咯吱窝,那喊声才转化成咯咯的笑声。
“的确,录像的确是我们一起看到的,而且三楼...”霍三道像是想起了什么, 脸色也凝重起来。
“护工就在三楼,而且跪下的那扇门后面,就是新来药剂师的配药间。
“秦七看霍三道也看到了,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那怎么办?
会不会杀了人卖器官?
那岂不”秦七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到昨天你拍到的那个护工!
如果他昨天真的杀人了,总会留下什么痕迹。”
“你知道是哪个护工吗?”
“啊这,”霍三道显然记不清了,但是又马上找补,像是怕秦七再失望,“但是他不是磕头了嘛,我们完全可以在护工集体午休的的时候去找啊!”
这个建议让秦七一下子顺了气。
霍三道看着他的眉头展开,也跟着笑了。
“对了,你胃不是不舒服嘛,车宝的抽屉里有胃药,你中午去拿点吃了。”
各回房间前,霍三道交代着说道。
“好”秦七答应着,和他们分别了向自己的病房走去。
霍三道的房间号是410,他的房间号是412,但秦七走到412,再往前却是一道冰冷的墙壁, 根本没有414,没有一个名叫车宝的人的房间。
就算是他的病房里,也只有一张床,没有任何一张其他的床位。
冷汗又一次瀑布般淋了秦七一身,他只觉得喉头一痒,接着便首冲冲地向前倒去。”
今天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
“”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没有。
“”睡眠质量如何。
“”正常。
“”有见到不存在的人吗?”
”没有。
“”好,休息吧。
“洁白的病房里,什么都是无害的。
绿植以一种完美的姿态放在床头边,但材料却是细软且无法承重的毛线。
隔壁床位的绿植和秦七床头的不一样,是一盆茎叶舒展的雨滴百合,白色的花瓣展开,上面好似滴了泪水。
另一个床位在窗边,上面的绿植己经枯萎。
这个护工头上并没有疤,秦七躺着想,想着侧身将口中含着的药剂吐了个干净。
门外,霍三道己经在等他。”
我看到了!
“霍三道夸张地比划着,”那个护工的脖子左侧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你快看!”
他们站在休息室的外围,护工办公室的门并没有透明的窗户,但和病人的房间一样不被允许上锁。
秦七很快找到了霍三道指向的那个护工。
是个女护工,身量和视频中相仿,长相很是温和,正仰躺在一张折叠的担架床上,额头光洁,没有任何的痕迹。
“就是她!
她昨天送药的时候把药放在我的手心,我看到了这颗痣!”
霍三道还在小声地说。
“够了。”
再一次,秦七觉得自己在一桩竖起来的棺材里,周围的空气都在急速地压缩与后退。
“什么?”
霍三道的眼睛开始还带着发现凶手的欣喜,但很快就在秦七的一句“什么”中变成一种愣忡,接着就变成无法遏制的疯狂的愤怒。
“你说什么?”
秦七的领子被他拎起来,一下子被扔到坚硬的柜台边。
“我说够了!
够了!
我们是他妈的疯子!
你他妈懂不懂!
够了!”
巨大的撞击声让休息的护工都被惊醒了,混乱中秦七的脸上挨了一拳,抬头就看到霍三道被几个护工绑了起来。
镇静剂下去,他的眼皮就耷拉下去,只剩下眼角一点点眼泪。
“不用绑我,我自己回去。”
秦七拖着步伐走到自己的病房。
其他病房的人都在沉睡,这一次,他回到走廊尽头的自己的房间,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一个床位。
霍三道的房间没有再传来声音。
秦七在床上躺着,等着天色变暗,再一次侧身吐掉了护工送来的安睡剂。
他先到洗手池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有看到血迹,接着便踌躇着走向了隔壁病房的门,他想要跟霍三道道歉。
门没有关,等秦七站定在门前,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一把刀插在门板的背面,血,温热的新鲜的血,顺着门板下来,一道鲜红被拖行到一侧的卫生间。
霍三道站在卫生间的外面,脸上全是溅起来的血,抬头看向他时全是扩散停滞的空白。
“秦七,怎么办?
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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