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挟着雨点砸在保安室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段启航缩在保安室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袖口上脱线的部分。
“哑巴航，今晚靠你了。”
同事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老婆催得紧，先走一步。”
段启航张了张嘴，想说今天轮到他早下班，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太熟悉这种场景了，每次都是这样，同事们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让他顶班。
反正他也不会拒绝，像个哑巴一样，所以大家都叫他“哑巴航”。
老王己经披上雨衣，临出门前又补充了一句：“有车进来要登记好，最近查得严，下班后多盯一会再走。”
保安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段启航看着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叹了口气。
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流下，在灯光下折射出扭曲的光影。
过了很久都没有车进来，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2：00（ktv会所2：00停止营业）“会所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了，这么晚了哪有人来。”
他困得首打哈欠，起身披上雨衣、准备下班。
突然，一道刺目的车灯划破雨幕。
段启航眯起眼睛，看见一辆黑色面包车朝着皇家壹号大门驶来。
他冲了出去，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裤腿。
“等一下！”
段启航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会所停止营业了。”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脸——那司机一只眼睛瞎了，是个独眼。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段启航身上。
段启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雨伞差点掉在地上。
他的余光瞥见后座坐着一个白发男人，歪着头看向另一侧车窗外的雨景，那人耳朵上戴着的银色十字耳坠，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段启航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我和你们老板认识。”
独眼司机冷冷地开口，“放行。”
段启航想说他需要登记一下，可话还没说出口，独眼司机己经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
“快点，赶时间。”
段启航咽了口唾沫，转身走向控制室，拉闸放行了面包车。
车子往会所里开去，段启航站在保安室里看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皇家壹号里面己经停止营业了，只有厕所的灯还亮着。
段母郑阿梅蹲在厕所地板上，手里的抹布来回擦拭着瓷砖。
她的腰有些酸痛，但还是坚持把最后一块污渍擦干净。
口袋突然震动起来，她擦了擦手，掏出个老旧的手机。
“启航啊......”听到儿子说要加班，郑阿梅皱起眉头，“这么大雨还要加班啊？
妈收拾完，去保安室陪你。”
挂掉电话，郑阿梅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塑料袋。
这是今天刚发的工资，她开心地数了数，发现比平时工资多了一百块。
郑阿梅的手顿了顿，想起老板纳兰川平日里对他们母子的照顾，心里一阵暖意。
“这钱得还回去。”
她自言自语着，把塑料袋仔细折好攥在手里。
顶楼的走廊很安静，郑阿梅的布鞋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她敲了敲老板办公室的门，没人应声。
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老板？”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郑阿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在门外等着。
她打算在这里等老板回来，当面把钱还给他，再说几句感恩的话。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老板大吵的声音。
郑阿梅听到老板的吵架声一时慌了，下意识缩到了走廊一处转弯的角落。
透过地上一道道影子，她看见五个人先后走进办公室。
“砰！”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走在老板纳兰川身后的是个穿着酒红色条纹西装的男人。
他的头发梳成大背头，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里把玩着一枚金色的打火机。
最让人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右脸和脖子上纹着一条龙。
他身后跟着三个凶神恶煞的混混：一个独眼，一个瘸腿，还有一个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
看样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纳兰老板，考虑得怎么样了？”
西装男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糖果’放在你这儿卖最适合不过了。
混在酒水里交易，虽然风险大，但回报高嘛，利润我们对半分。”
纳兰川的脸色很难看，红透了脖子：“我说过了！
皇家壹号不做这种生意！”
“别这么死板嘛。”
西装男轻笑一声，“你看看你这地方，装修都是上个年代的风格了。
等赚到了钱，你想怎么翻新都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纳兰川猛地拍桌，“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可不想牢底坐穿！”
西装男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身后的三个混混同时上前一步。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郑阿梅在门外偷听，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纳兰老板，”西装男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拒绝我的后果吗？
像你爹那样？”
纳兰川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了看那三个虎视眈眈的混混，又看了看西装男阴冷的眼神，终于颓然坐回椅子上：“我......我再考虑考虑。”
“这就对了。”
西装男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我给你三天时间。
记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们往门口走去，纳兰川瘫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
郑阿梅躲在门口偷听到了全程谈话，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她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工资的红色塑料袋，生怕它发出一点声响。
————雨越下越大，段启航披着雨衣走出保安室。
那辆黑色面包车停在了消防通道上，这要是被查到，他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
“这里不能停车！”
他快步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段启航愣住了，这张脸虽然多了几分沧桑，但那双灰蒙蒙的绿眼睛他再熟悉不过——是虞飞扬，他的初中同学。
“虞飞扬？
真是你啊！”
段启航满脸惊喜，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我刚刚还不敢认，你这一头白发太显眼了。
还记得初中那会，咱们经常一起打球，你的三分球可准了。
也快二十年了吧，毕业后一点联系都没有，在做什么工作呢？”
虞飞扬的眼神有些闪躲，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到处瞎混呗，你呢，现在在干啥？”
段启航拍了拍身上的保安制服：“我在这儿当保安呢，虽说工资不高，但图个安稳。”
他说着，注意到虞飞扬的手指在十字耳坠上摩梭着，“你看，今天这雨下得这么凶，你咋这时候来，会所都打烊了。”
虞飞扬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段启航的肩膀，看向会所大门。
段启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西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穿酒红色条纹西装的男人，他的大背头在雨中依然一丝不苟。
“有点事，先不聊了，我要走了。”
虞飞扬突然说。
段启航还想说什么，但西装男己经走到车前。
他瞥了段启航一眼，那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
段启航下意识有些胆寒，雨衣的帽子被风吹落，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
西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面包车发动了，虞飞扬最后看了段启航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驶入雨幕，尾灯在黑暗中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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