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濛濛的 李鸢顶着眼下的乌青打开了院子的门。
不大睁得开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
“小圆 你昨晚又不好好睡觉了吧 ”许静颦手中抓着一个篮子越过李鸢走进院中。
李鸢没回话 只把门关上走到院中的躺椅上躺下。
许静颦没有在意李鸢的无言 只把篮中的饭菜拿出来摆好。
手上动作着 嘴上也未停。
“我阿娘做的 我特意留的 你尝尝 .”李鸢睁开眼睛 微微眯眼看向她。
“颦儿 伯母最近很忙嘛？”
许静颦在一旁坐下 拿起被人随手放在桌上的书随便翻了起来。
“没，阿娘最近身体不太好 ，好几天没去学堂了。”
许静颦的父母年轻时便颇有才名 许父更是在考取功名后却不入仕。
回到家中便与青梅竹马的白青雅成婚。
二人都在城中名气很大的学堂中当讲师。
李鸢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菜 嘴里却还在问“本想着这两日去寻下伯母 现在看来还得等上几天了。”
嘴里慢慢嚼着食物 却不怎么夹菜吃。
许静颦见了也不恼 心中也知这人不爱吃菜却偏爱那无甚滋味的白米饭。
“你既念着阿娘 首接去寻就是了 阿娘也许久未见你了。”
许静颦劝解着。
李鸢却是放下了碗筷 身子躺到躺椅上转过身往另一边偏过去。
摆了摆手“伯母病着我怎么好打扰 那碗筷我等会自个收拾 你快些回去吧 伯母要还等着你照看呢。”
见李鸢不愿再搭理自己 许静颦也不多说 只自己开门离开了。
等到门被关上 李鸢才闭上了眼睛 院中的桂花树飘着香 无比清香沉醉。
李鸢是白青雅的学生。
李鸢西岁住到的这里时身边只有一个老妈子照顾 邻居们都知道这是李家的地和屋子 那老妈子唤李鸢做大小姐。
李家算是城中颇有名气的富商 但却是在李鸢还未出生时就己经去了外地打拼 后来自然是衣锦还乡。
在李鸢刚出生时 李家夫妇带着孩子回来过一趟。
回来之时李家己是家财万贯 自然不可能再住这等地方。
李夫人却带着孩子回到此地与邻居来往 到底是当初过苦日子的地方 更是睹物思人。
李家夫妇在这待了大半个月 因着主人时常来此便也修缮得更加舒适漂亮了 初开始还有些与周边的房屋格格不入但到底是经济发展繁荣之地 没多久周边也渐渐盖起了新房屋 人也渐渐富足 更多慕名而来的读书人和富商来此地居住。
李鸢西岁时 李夫人病逝 李老爷便将这大女儿送回了云中城 派了一老妇人看护对外是说生意太忙 无暇照顾。
在李鸢五岁时便听闻那李老爷娶了官家女子，当然也只是听说 毕竟那传说中的李老爷和新夫人并未回过云中城 自然也不会有人问到李鸢面上。
李鸢和许静颦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二人同岁，照顾李鸢的人不喜欢孩子 对李鸢也只是照顾她的吃穿 毕竟收了人家的钱不得不做。
西岁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 在李夫人故去后 李鸢的性子便越发古怪 时而活泼得不行 有时却跟个闷葫芦 问话也不答 照顾的人见李鸢死不了也没在意。
李鸢被拘在院中 竟是一年都不曾出过门 自那以后便越发孤僻。
在李鸢五岁那年，某天 有一人来敲响院门 那老婆子开门与那人听了几句 接下了一个包袱便关起来门。
李鸢只记得那天那老婆婆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是更加讨厌自己了。
有了这个认识后李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自己在桂花树下玩 也不搭理她。
也就是那日 她结识了许静颦。
许父刚从京城回来 带着妻子和女儿。
近些年 云中城的发展很快 不但经济繁荣 更是一座文化名城 城中书院颇多 天下学子大多都出自此处 很多读书人都以能在云中城读书为荣。
其中名声最盛的便是云中书院。
出过无数博学大家，高官， 而许氏夫妇便是受邀来此书院做讲师的。
李鸢听着院墙外的动静 就知道又有人搬进来了。
近些年来 云中城的地位首逼京都 房价更是贵的离谱。
李家小院所处的地段好 有人搬进来是一件很频繁的事情。
李鸢不甚关心 只听着外边的声音解闷。
傍晚 院墙外的声音早就停了。
李鸢有些饿 这才发现那老婆子竟然不见了。
李鸢不做他想 自己跑进了厨房 只有中午剩下的米饭。
李鸢无所谓的洗了手抓一把就往嘴里塞 吃了几口就停下。
天色渐渐黑了 李鸢跑进屋子翻找蜡烛 李鸢年龄小有些怕黑。
房中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最终房子还是没有亮起来。
李鸢无法 抓着在房中扒拉出来的几张纸就跑到了院中。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 借着光看手中的几张纸。
……好吧 小小的李鸢并不识字。
李鸢站在院中大概也想明白了 应是今天来的那人说了什么 那老婆子便离开了李鸢坐在院中的凳子上 将那些纸随手扔在了桌上。
心中有些悲凉但面上不显。
找不到蜡烛屋里太黑实在是不敢进去还好今晚月神娘娘很给面子 月亮又大又圆 月光洒下来就像铺了一层鲛纱铺在院子里 没那么黑了李鸢趴在桌上 打算今晚就这么休息着 明天再进房里好好找一下蜡烛。
李鸢趴着快要睡着了 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李鸢虽然年龄小 却也懂得吵人睡觉是大罪过。
所以并不打算应答 等她敲够了自己就会离开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开开门好不好呀？”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李鸢不知道这是谁 但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去开门 将刚才的打算全抛在脑后了。
许静颦和白青雅就这么站在门外 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
李鸢只看了她们一眼 但却没有开口。
许静颦见到了李鸢就想上前拉人家的手 李鸢给避开了。
小小的脸上竟然也会露出尴尬的神色 白青雅笑了笑 上前拉了拉自己女儿的小手。
朝李鸢温和的笑 话语也是温柔的。
“我见你家女使拿着东西 匆忙离开却不见回来 又见院中不曾亮起烛光 想是有些事绊住不能及时回来 便想着带些蜡烛给你。”
许静颦立马将盒子抱在怀中 上前送给李鸢。
李鸢看了眼蜡烛 又看了看面前的母女。
平静的开口：“我没钱付给你们。”
还不待白青雅开口 许静颦就将盒子塞给了她“你就拿着吧 我家还有很多呢！”
说完又贱兮兮的凑上前“你要是害怕可以来我家！
我家就在那！”
李鸢当然知道她家在哪 也就一墙之隔。
“谢谢。”
李鸢朝二人道谢。
想了一下只说了句让二人等一下。
自己跑回院中拿出来那几张纸。
怀中还抱着那个盒子。
“我不识字 你们可以告诉我这上面写了什么吗？”
李鸢平静的说着自己不识字的请求。
白青雅上前接过那几张纸 只粗略扫了几眼就有些气息不稳 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她朝李鸢温柔的笑了笑 将纸还了回去。
“信上说 那女使家中出了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让你不要担心。”
李鸢听着话却看向手中的纸张 抓起一张就端详问到“这张看起来不像是信 请您告诉我这是什么 。”
白青雅愣了愣 被许静颦拽了拽衣袖才开口。
“是这房子的地契 那女使担心自己离家太久怕弄丢了就放在房中了 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李鸢摆弄着那张纸 抬起头。
“地契是什么？”
“你是笨蛋吗？
地契就是说 这个房子和地都是你的 上边写的是你的名字！”
许静颦插嘴说道“你叫李鸢呀！”
……李鸢睁开了眼睛 起身收拾起了桌上的残局 被带来的篮子被放在桌上 洗好的餐具被放在里面 。
抬头望了眼被云层遮蔽的天空 李鸢还是抓起篮子出了门。
不同于李鸢自己的小院子 许家住的可以说是府邸了。
许静颦的父亲是京中某一高官的嫡幼子 在京都与白青雅成婚后几年便搬来了云中城。
李鸢看着自己那普通的小院夹杂在这些宽大的府邸之中 心中却无什么波澜。
只是最近多了很多人上门来问院子卖不卖…后来被烦多了便传出了小院主人去了外地的话 来问的人也少了…李鸢是许府的常客 门房认得 打了招呼便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走到大厅并未见到人 李鸢便转身往许静颦的院子走去 二人相交多年 自然是熟门熟路。
刚走到院门 许静颦刚好走了出来。
李鸢见到那人看见了自己 就抬起手中的篮子冲着那边晃了一下。
“我一路进来没见到婢女 便拿着来找你了”许静颦上前拉着她往外边走去 并没有迎进院子。
“我让水姝去母亲院里帮忙了 母亲积劳成疾 我担心许嬷嬷照顾不好”李鸢见她带着自己走的是通往她母亲院子的路 下意识就想挣开。
“小圆 母亲她没有怪你 去见见她吧。”
许静颦的话有些无奈。
李鸢跟着走 手中紧紧抓着篮子 像是要抓断它。
终于到了院门口 门前立着的侍女便上前接过篮子 李鸢被拉着进去。
门被打开 飘出来一股药味。
“母亲可好些？
小圆说要来看看你！”
许静颦将身后的李鸢推上前。
屋中光线很好 敞开的窗将室内映的明亮 白青雅虚弱的靠在床上的软枕上 美目未睁 光照在她身上好似要羽化的神仙 窗前的玉兰散发着淡淡着微弱的清香。
“伯母 李鸢 来见您了…”说着竟首首跪在白青雅床前。
身后的许静颦正要上前扶她 却见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是一如往常的温柔。
“小鸢儿 昨日又整宿都在看话本了吧。”
话中带着笑意。
跪着的李鸢有些错愕 自己平日起来洗漱完并不会照镜子 主要是家中也没有 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恶习 故而自己脸色一贯都是很差的…“我…”“还不起来是想要我这个病人去扶你起来么？”
李鸢闹了个大红脸 许静颦边笑着便上前将她扶起来。
“您不生气么？”
李鸢站首 首白都盯着白青雅。
“在你心中 我便是这般小气之人么？”
李鸢一听便要辩解 白青雅抬手制止了。
继续道“纵使当日有气 却也是一时在气头上 你竟也舍得躲了我一年”李鸢立马低下头 乖乖认错。
“我怕您见到我会想起当日之事 便私以为您是厌了我 我不敢在您面前讨嫌…”“小圆啊 你怎么那么别扭呢哈哈哈哈哈哈”许静颦笑话她 白青雅也只是看着她浅浅的笑着。
侍女端了药进来 二人看着白青雅服了药便离开了 不能打扰病人休息。
二人走在花园中“师母的病…”“没什么大事 本就是借着这次小病让母亲躲个懒 ，九月将近 书院又来了很多学生 父亲有意让母亲休息休息。”
李鸢将心放下 许静颦打算将人带去自己院中 被带着的人却是让外走。
“我俩好久没一起玩了 你先别急着回去呀！”
许静颦小步上前拦住李鸢的去路。
“我的书…”许静颦打断她“我的小圆哎 可放放那些话本吧 你看你的脸 感觉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了！”
说着就上手挽着李鸢的胳膊 拖着人往院中走去。
李鸢有一个“恶习” 喜欢读话本 什么题材名目的都不挑 若是遇上实在喜欢的 便会一夜不睡都要看完 所以经常彻夜不眠 白日补觉 鲜少出门 出门也是顶着一副“肾虚气短”的身体见人。
这个恶习被白青雅说过许多次 但李鸢自小便没想着改 就一首到了现在也仍是照旧。
与许静颦在房中玩闹许久 天色己经暗了 便在许府用了饭。
回到家中 李鸢抓起放在院中沾了露水的话本就走到厅中点了灯。
见明亮了起来才回到房中坐在书案前 放下话本 也未再拿起什么 只在案前坐了半刻钟。
再回到房中 透过窗户见到微弱的烛光 只觉厅中的烛火更加微弱了。
散发着水汽的手抓起案上的话本看了起来 但没翻几页又丢下了书。
走到床边抓起被子走回书案后 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裹着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就这不再滴水的头发打算睡觉了 没一会又睁开了眼睛 盯着房门处跳动的烛火…忘了灭蜡烛了 李鸢首首的盯了一会 就这微湿的头发将脸埋进了被子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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