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蒸腾的白雾裹着红豆香,将格子窗蒙成糯米纸般的质地。
我蹲在榆木食盒后偷吃柏饼时,姐姐铃音的衣袖突然扫过面颊,浅葱色布料上浮动的紫藤暗纹惊得我噎住喉咙。
"小馋猫又偷吃供奉品。
"她指尖沾着栀子香粉,轻轻弹在我额间,"当心父亲用擀面杖敲你手心。
"我慌忙把咬出月牙印的柏饼塞回供盘,却不慎碰倒叠成五重塔状的落雁。
姐姐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发间铜簪垂落的流苏扫过鼻尖:"藤之泽夫人最喜落雁配浓茶,等会儿你亲自送去赔罪可好?
"前厅传来木槌敲打麻糬的闷响,父亲浑厚的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离情定是又在偷吃!
昨日他偷尝七味粉,把祢豆子姑娘送的山椒当糖渍梅子......""父亲!
"我涨红着脸掀开暖帘,撞进一片金黄的银杏雨中。
母亲正跪坐在矮几前缝制新围裙,靛蓝粗布在她指间化作翻涌的雷云纹。
三花猫蜷在火钵旁打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装樱饼的漆盒。
暮色渐浓时起了风。
铃音姐姐替我系上鼠灰色羽织,指尖在腰带上打出繁复的平安结。
"早去早回。
"母亲将温好的竹筒塞进我怀里,柏饼的甜香混着她袖间的紫藤熏香,"经过神龛记得添盏灯油。
"石板路上的积雪在木屐下吱呀作响。
藤之泽家的朱红门扉在暮色中宛如凝血,老管家接过食盒时,檐角风铃突然发出刺耳颤音。
我仰头望去,看见云层深处有黑影掠过,恍若巨鸟折断的羽翼。
归途飘起细雪。
路过镇口地藏庙时,浓烈的铁锈味突然刺入鼻腔。
供台上的糯米团子正在渗血,石像慈悲的面容爬满蛛网状裂痕。
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冰凉之物——那是武士町遍地可见的招魂幡,此刻却在暮色中泛着青黑幽光。
"这么晚还在外游荡?
"沙哑的男声自头顶传来。
穿山形羽织的浪人倚着枯柳,斗笠阴影里露出青紫色的唇角,"要不要尝尝真正的牡丹饼?
"他探出的手指生出利爪。
我转身狂奔时,怀中的竹筒跌落在地。
柏饼在雪地上滚出猩红轨迹,身后传来黏腻的吮吸声。
肺叶在寒气中灼痛,神龛的烛火在视野尽头明灭,铃音姐姐的铜铃声却突然穿透夜幕。
"这边!
"浅葱色衣袖在巷口一闪而过。
我扑进姐姐怀中时,她发间的铜簪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恶鬼的咆哮震落屋瓦,姐姐将我推进米铺仓库的夹墙,浅葱色和服在月光下绽开血梅。
"要活下去。
"她最后的唇语被骨骼碎裂声淹没。
我死死咬住袖口,看着那支铜簪在血泊中跳动,鬼物漆黑的指甲正挑起姐姐的长发送入口中。
当腥风扑向藏身处时,檀香混着血腥气漫入鼻腔。
"南无阿弥陀佛。
"流星锤撕裂夜幕的瞬间,我看见月光在佛珠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九尺巨汉的锁链缠住恶鬼脖颈,泪水不断坠入雪地:"何等可悲的灵魂......"岩柱悲鸣屿行冥的僧衣浸透血污,他俯身拾起铜簪时,雷光在锈迹间流窜:"此物沾染了不得的因果。
"远处传来更多嘶吼,他单手将我扛在肩头,"抓紧了,少年。
"我们在黎明前的山林间疾驰。
锁链碰撞声惊起寒鸦,行冥的低语混在风里:"鬼杀队百年来猎杀食人鬼物,持日轮刀斩尽黑暗。
但这份业火,"他顿了顿,"会焚尽握刀之人的魂魄。
"产屋敷宅邸的紫藤花海在晨雾中浮现时,我的指甲己抠进掌心血肉。
当主公用缠着绷带的手指轻触我额间疤痕,某种温暖的震颤自铜簪流遍全身。
"你的雷光会照亮很多人的长夜。
"他苍白的微笑映着朝阳,"铁吾先生会是你最好的引路人。
"鎹鸦掠过檐角时,我听见锻铁声自远处传来。
穿麻布劲装的老者倚在枫树下,他脸上的烧伤疤痕随笑容扭曲:"小子,老夫的雷之呼吸可是会吃人的。
"铁锤砸在砧台上迸出雷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握紧仍在嗡鸣的铜簪,柏饼的甜香突然冲破血腥记忆。
三花猫、父亲的围裙、母亲缝了一半的夏衣在眼前流转,最终凝成姐姐染血的唇语。
"请让我握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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