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青铜汁液,顺着图书馆的彩绘穹顶缓缓流淌。
林浅扶了扶滑落的银框眼镜,指尖扫过积灰的樟木书架,那些沉睡的古老文字便在他指腹下苏醒过来。
修复台前的射灯在羊皮纸上游移,将六百年前某位修士抄写的《马可·波罗行纪》照得纤毫毕现。
"滴——"电子钟报时声刺破寂静,林浅这才惊觉己过了闭馆时间。
他匆忙整理着新到的捐赠书籍,忽然被一捆用褪色靛蓝绸布包裹的典籍绊了个趔趄。
某种奇特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他掌心转动。
解开缠了三重的亚麻绳结时,一张泛黄的信笺飘落在地:致未来的解谜者,当启明星第五次划过贝伦塔尖...后面的字迹被虫蛀蚀得支离破碎。
林浅的心跳突然加快——包裹里躺着的鎏金铜盒表面,竟刻着与图书馆穹顶完全一致的星图。
铜盒开启的瞬间,霉味混着龙涎香的余韵扑面而来。
躺在黑丝绒衬垫上的日记本让他呼吸一滞:鞣制鲨鱼皮封面布满晶状凸起,月光扫过时竟折射出类似集成电路的光纹。
当他用镊子夹起藏在夹层里的青铜徽章,馆内所有的石英钟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喀嚓。
"徽章背面的齿轮组自动咬合,将他的拇指卡出一道血痕。
血珠渗入蚀刻的楔形文字,穹顶的猎户座星图突然投下光柱。
林浅踉跄着扶住书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以违背透视原理的方式分裂重组,如同被揉皱又展开的锡箔。
"ἄνοιξέ μοι..."(希腊语:为我开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古老吟唱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林浅惊恐地发现日记本正在吞噬血迹。
那些晶状凸起突然延展成全息投影,展示出完全不符合中世纪工艺的机械结构图。
当他试图用放大镜观察时,穹顶某块彩绘玻璃突然射出红光,在修复台上烙出焦黑的毕达哥拉斯立方体。
钟楼传来七声闷响,林浅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鬼使神差地将徽章按向投影中的能量核心,书架上的《永乐大典》残卷突然无风自动,书页间飞出无数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
这些光尘在虚空勾勒出他早上刚修复的敦煌星图,与穹顶投影的现代星座缓缓重叠。
"星辰之泪..."林浅喃喃重复着突然浮现在脑海的短语,徽章开始高频震颤。
修复台的射灯突然爆裂,黑暗中有冰冷的金属触感爬上他的脖颈——那些存放古籍的樟木书架正在扭曲变形,化作无数咬合的青铜齿轮。
当第一颗流星划过钟楼尖顶时,林浅终于看清日记扉页浮现的血色警告:观测者将成被观测之物。
他想尖叫,却发现声带振动的频率正与徽章产生共振。
指尖传来烧灼般的剧痛,徽章镶嵌的十二面体水晶突然射出虹光,将他身后的空间撕开蛛网状的裂痕。
"不!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玻璃穹顶外那轮泛着金属光泽的弦月。
无数流光从裂缝中涌出,缠绕着他的身体进行分子级的拆解。
意识消散前的刹那,他听见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在时空中回响,就像把一生的记忆倒进碎纸机又重新拼接。
当五感重新归位时,腐叶的气息取代了油墨香。
林浅趴在一片湿润的苔藓上,徽章在掌心烫得惊人。
他抬头望见巍峨的城墙在暮色中绵延,城楼上飘荡的玄色旌旗写着陌生的篆文。
更令他窒息的是怀中那本日记——原本空白的扉页上,赫然浮现出血字:天启三年,酉时三刻,玄武门远处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响,林浅慌忙躲进槐树阴影。
一队身披鱼鳞甲的骑兵疾驰而过,为首者头盔上的红缨染着新鲜血渍。
当他的目光与队伍末尾那个少年骑兵相遇时,徽章突然发出蜂鸣——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分明就是今早咖啡厅镜中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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