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渗进骨髓时,林穗正跪在古董店后巷擦拭那个青铜邮筒。
铜锈斑驳的筒身上浮着层幽蓝,像被星屑浸染过。
她伸出食指轻触投信口,指腹传来细微震颤,仿佛有人正在时光彼端叩击金属。
"小林!
"店门猛地被推开,穿堂风裹着铜铃叮当声撞上后背。
林穗慌忙起身,助听器里传来断续的电流音。
老板王伯举着手机冲她比划,屏幕上跳动着"暴雨红色预警"。
她摸出随身画本,快速写下:"我把邮筒搬进店里?
"最后一笔未落,王伯突然抓住她手腕。
老人浑浊的眼球映着邮筒表面诡异的蓝光,嘴唇剧烈颤抖:"别碰那个邮筒!
"蝉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林穗看着王伯翕动的唇形,突然想起三年前病房里母亲临终时的口型。
那时窗外也是这样的闷雷,监护仪的波纹化作笔尖绵延的星轨,在她速写本上开出苍白的花。
此刻王伯的唇语分明在说:"会死人的。
"雨滴砸在青石板上的瞬间,林穗听见了声彩。
靛蓝的雨声漫过耳蜗,在视网膜上炸开细小的光斑。
她鬼使神差地抽回手,从画本撕下一页星空速写。
铅笔勾勒的猎户座腰带上,有个针尖大的黑点——那是昨夜观测时意外捕捉到的彗星轨迹。
当绘着星图的纸片滑入投信口时,筒身突然发烫。
林穗惊觉那些青铜锈斑正在流动,如同活物般缠绕指尖。
她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青瓷缸,锦鲤在积水里扑腾出银红弧光。
暴雨倾泻而下时,邮筒发出沉闷的嗡鸣。
林穗看着自己映在铜壁上的脸被波纹割裂,忽然瞥见投信口渗出星辉般的蓝。
她颤抖着伸手,指尖触到一张泛黄的明信片。
北极光撕裂夜空的画面上,钢笔字洇着水痕:"1999年7月5日,我在北京旧货市场发现这个邮筒。
你画的猎户座δ星东南方15度有暗斑,是发现了新天体吗?
——顾淮"雨声骤然清晰如裂帛,林穗的助听器发出尖锐鸣叫。
她摸索着抓住柜台边缘,发现玻璃展柜里的汉代铜镜倒映着两个邮筒——一个是锈迹斑斑的青铜色,另一个正泛着幽蓝冷光。
"叮——"风铃再度响起,王伯站在店门口,黑伞边缘滴落的雨水在地面汇成奇异的星图。
他望着林穗手中明信片,怀表链子发出细碎撞击声:"二十西年前,有个天文系学生总来打听这个邮筒。
"林穗的速写本啪嗒掉在地上。
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张心电图报告,那是母亲临终时她偷偷拓印的心跳波纹。
此刻雨幕中的古董店像被装进万花筒,每个棱面都折射着不同时空的碎片。
她捡起画本时,发现昨夜绘制的彗星轨迹旁多了一行公式。
微积分符号蜿蜒如情诗,最后落款是遒劲的"顾淮"。
窗外惊雷劈开云层,照亮邮筒内部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同字迹的"救命"。
当林穗的指尖再次触到青铜表面时,那些锈斑突然爬上她的手腕。
王伯的惊呼与雷声同时炸响,而她分明看见自己映在铜壁上的倒影,正从二十岁开始急速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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