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峯沨的指尖在图书馆桌面敲出摩斯密码，节奏快得像机关枪——这是他第37次查看倒计时。
奖学金申请系统的72小时计数器正以0.7倍速流逝，在他视网膜上拖出淡绿色的残影，就像游戏里角色进入“子弹时间”时的视觉特效。
“老周，你的薯片能不能别嚼得这么慢？”
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轻微的焦虑，“你咀嚼一次的时间，够我跑三个递归算法了。”
体重90公斤的东北室友举着薯片袋定格在半空：“大哥，你这时间感知障碍该治治了！
要不我帮你发条抖音，标题就叫《震惊！
当代大学生把人生调成0.5倍速》？”
周围同学哄笑起来，白峯沨却盯着老周手中的薯片袋出神——包装袋上的波纹在他眼中呈现出奇特的慢动作，褶皱展开的弧度像极了某种数据压缩算法的波形图。
这种随时随地将现实解构为代码的习惯，是他从12岁开始接触编程时落下的“职业病”。
“GPA算法更新了。”
他敲了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出学校官网的奖学金页面，“社交活跃度占比15%，你上周帮社团修电脑的记录没被系统抓取。”
老周的脸瞬间垮下来：“靠！
就因为我没扫码打卡？
那群孙子说‘不用走流程’……”“流程是死的，数据是活的。”
白峯沨己经打开Python编辑器，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看好了，教你怎么用‘幽灵进程’模拟人类行为。”
他噼里啪啦敲了十几行代码，老周只看懂“import requests”和“time.sleep(0.3)”——这是白峯沨的习惯，每次写入自动化脚本，都会插入随机延迟，模拟人类思考的间隙。
屏幕上，成百上千条回帖从学校论坛的技术板块涌出，每条回复都带着老周的ID，内容从“我会修笔记本”到“打印机卡纸我也能搞定”不等。
“这算作弊吧？”
老周咽了咽口水，既兴奋又忐忑。
“黑客的字典里没有‘作弊’，只有‘系统漏洞利用’。”
白峯沨按下回车键，老周的社交活动栏立刻刷新，三条金灿灿的“技术支援”记录赫然在目，“而且我用了学校的公共Wi-Fi，IP地址分散在几十台学生电脑上，就算管理员想查，也会以为是场普通的论坛灌水。”
图书馆的灯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白峯沨感到后颈一阵发麻——不是因为黑暗，而是窗外飘来的细雨。
雨丝撞击玻璃的声音被他的听觉系统自动降速，每滴雨落地都像鼓点般清晰，唤醒了童年那个雨夜的记忆：父亲抱着他站在窗台边，怀表的滴答声与雨声重叠，突然有人撞开房门，怀表摔在地上，指针永远停在21:07。
“我得走了。”
他抓起书包冲向图书馆大门，老周在身后喊着“一起去食堂啊”，声音被拉长成诡异的颤音，像坏掉的磁带。
旧书店“墨海书阁”的霓虹灯缺了个“海”字，在雨幕中闪烁成“墨□书阁”。
白峯沨推开门时，门铃发出沙哑的“叮铃”声，母亲陆晚晴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书籍，膝盖上的旧围裙沾着咖啡渍——那是今早他不小心碰翻的。
“妈，我来帮你。”
他伸手去扶堆得过高的书堆，指尖触到一本《数据结构与算法分析》，封皮内侧的铅笔字让他心脏骤停：峯沨亲启——沈明修。
这是父亲的字迹。
白峯沨从未见过父亲写给他的东西，母亲说所有遗物都在火灾中烧毁了。
他盯着“峯沨”两个字，发现“峯”字的山字旁少了一笔，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放着吧，你先去关窗。”
陆晚晴的声音从书架深处传来，带着莫名的紧张。
白峯沨注意到她今天穿的是父亲生前最爱的藏青色毛衣，袖口磨得发白，却洗得一尘不染。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街对面便利店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向书店橱窗，镜头上的红光闪烁两次。
白峯沨的时间感知系统再次启动，他看见雨滴在玻璃上划出的水痕，竟与二进制代码的竖线高度吻合——那是“1”的符号。
“妈，你的手表……”他指着陆晚晴手腕上的老式机械表，表盘显示21:06，秒针正缓缓跳向21:07。
陆晚晴突然起身，撞得书架一阵晃动。
她冲过来抓住白峯沨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摄像头，雨水在玻璃上划出的痕迹，此刻在白峯沨眼中竟变成了流动的代码：pythonif 监控摄像头转向:启动防御程序销毁所有敏感数据else:保持伪装状态“别碰任何带摄像头的东西……”她的声音带着不正常的颤抖，“他们的眼睛在下雨。”
白峯沨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上后颈。
母亲的瞳孔里映着便利店的灯光，那光晕逐渐扭曲，变成星环集团的LOGO——那个由二进制代码组成的眼睛图案。
他突然想起今早刷到的新闻：星环集团推出新一代智能摄像头，宣称“能捕捉人类未察觉的微表情”。
“妈，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按住母亲颤抖的肩膀，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医院才有的气味，可母亲明明说自己在社区图书馆工作。
陆晚晴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声。
一辆黑色SUV在书店门口急停，车灯照亮了车牌：星环生物科技·0729。
白峯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个编号与他在父亲藏书中看到的实验报告编号完全一致。
“上楼躲起来！”
陆晚晴猛地推开他，转身将那本《数据结构与算法分析》塞进碎纸机。
白峯沨这才发现，书店角落的旧复印机早己被改装成数据销毁设备，操作面板上贴着张便签，上面写着：数据不死，只是被永久格式化。
碎纸机轰鸣的声响中，白峯沨瞥见母亲后颈的头发里露出半截疤痕，像道细细的蜈蚣——那是手术缝合的痕迹。
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年，他在母亲的医药箱里发现过一张脑科手术单，患者姓名处被墨水涂得模糊，只能看清“陆”和“晴”两个字。
SUV的车门打开，两名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下车，其中一人戴着智能眼镜，镜片上闪烁着幽蓝的光。
白峯沨认出那是星环最新款的“视界X”，官方宣称能实时分析环境数据，而黑客论坛早有传闻：这眼镜能首接连接暗网，进行非法数据交易。
“躲到书架后面！”
陆晚晴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朝橱窗扔去。
玻璃杯碎裂的瞬间，白峯沨看见智能眼镜的镜片上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异常行为，建议立即上报。
他拽着母亲躲进堆满旧书的储藏室，反手锁上门。
黑暗中，陆晚晴摸出个打火机，点燃了墙角的蜡烛。
烛光摇曳中，白峯沨看见墙上用红笔写着大大的“0729”，周围环绕着无数箭头，指向“星环”“脑波”“沈明修”等关键词——那是母亲的秘密思维导图。
“他们来了。”
陆晚晴按住他的肩膀，烛光在她眼底跳动，“听着，峯沨，你父亲不是意外坠楼……他是被人谋杀的，因为他发现了星环集团的秘密。”
白峯沨感到心跳加速，时间感知系统却突然失灵，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母亲急促的呼吸、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悄悄打开“月光”程序——这个他15岁时开发的反监控软件，正以每秒10次的频率扫描周围的无线信号。
“什么秘密？”
他压低声音，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知设备正在发送信号，其中一个的MAC地址属于星环集团。
陆晚晴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金属盒，里面装着枚泛黄的U盘：“这里面是星环集团‘晨光计划’的部分数据，他们在十年前就开始采集儿童脑波，用来训练AI……”她的话被突然的撞门声打断。
储藏室的木板门剧烈晃动，智能眼镜的蓝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像某种猎食者的眼睛。
陆晚晴猛地将U盘塞进白峯沨的书包，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去找林疏月，她是你父亲的学生……还有，别相信任何带屏幕的东西。”
门被撞开的瞬间，白峯沨按下手机上的“自毁”按钮。
“月光”程序开始自动删除所有数据，与此同时，他看见智能眼镜的佩戴者举起右手，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显示21:07，秒针精准得可怕。
“陆晚晴，我们只是来谈谈。”
男子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还有沈峯沨同学，我们知道你破解了学校的系统，其实我们可以合作……”白峯沨拽着母亲从后窗跳出，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听见身后传来电子设备的蜂鸣声，知道那是智能眼镜在扫描他们的体貌特征。
时间感知系统再次启动，他看见雨滴在母亲发间凝结成珠，每颗水珠都映出星环大厦的轮廓，像无数个微型监狱。
“跑！”
他大喊一声，拉着母亲冲进雨幕。
街角的监控摄像头纷纷转向他们，镜头的红光连成一片，仿佛整个城市都在注视着这对逃亡的母子。
白峯沨摸出书包里的旧手机，那是他特意准备的“干净设备”，没有GPS，没有摄像头，只有最基础的通话功能。
他拨通了老周的电话，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帮我查个IP地址：星环生物科技·0729。
还有，别用学校的网络，用你那台装了Linux系统的旧电脑。”
老周显然意识到事情不对：“你他妈惹上什么人了？”
“没时间解释了。”
白峯沨回头望去，黑色SUV己经启动，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冰冷的光，“如果我半小时后没联系你，就把这个号码发给‘萤火虫’论坛的管理员……还有，告诉林疏月老师，说‘月光’需要升级。”
挂掉电话的瞬间，他看见母亲手腕上的机械表终于跳到21:07，秒针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这个时间点像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盒子——父亲坠楼的那晚，客厅的挂钟也是在这个时间停摆的，而母亲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峯沨，闭上眼睛，别让他们看见你的恐惧。
雨越下越大，白峯沨突然想起老周说的抖音选题。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给自己的人生视频加个什么滤镜？
0.7倍速的慢动作，还是数据乱码组成的马赛克？
或许都不是，他想，因为在数据的世界里，没有真相，只有被改写的二进制代码。
而他，即将成为这段代码中最叛逆的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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