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度假。
我刚从上一个项目中脱离出来,在三亚找了一间五星级酒店狠狠地犒劳着自己,今天不过是第三天。
“来不及了,”我躺在酒店的私家沙滩上说:“就算我现在买机票回去,也赶不上和你们一起出发了。
他们总不可能为了送我一个人再专门翻开一次‘书’吧。”
我的心里一阵窃喜,觉得这次总算是没有人能够叫我回去加班。
但是电话的那头,苏彦说道:“你不需要回来,你可以就在当地首接‘出发’。”
他说:“我们要去《关雎》。”
我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好吧。”
最后我只得同意。
“你这就要走了?”
孟文问我。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次特意陪我一起来到三亚。
但她没有像我一样整天看书、追剧、喝酒、吃美食、去沙滩上散步,而是每天都待在房间里努力学习。
“是啊,都怪你!”
我换下泳装洗了个澡,抽走了她桌面上摊开的初中课本,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你那个工作那么好,干嘛非要想不开,要考去当中学老师啊!”
她笑了笑:“那个单位我全靠我爸才混进去,现在我爸不在了,单位也改革得己经没什么职能了,我怕不知道哪天就把我裁了。”
我把拿到手中的课本往前翻了一页,露出《关雎》的标题,缓缓阅读着她这些天写在上面的笔记。
孟文又补充了一句:“我又不像你这样,有特殊的技术,完全不怕失业。”
这技术给你,你要不要啊?
我想回她一句,但是我己经无法说话。
等我再次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力,眼前早己换了天地。
我叫沈音希,今年24岁,是一名“文学工作者”,我不属于这里,完成工作后,我就要回家。
在打量环境之前,我先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这是我们工作守则的要求,作用是保证我们的安全。
目前“文学部”的研究员认为,每个人的思想都具有一定的力量,作者在写作时,他的思想通过文字注入作品,使得每部文学作品都在完成后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
而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的时候,每个人对于作品的思考都会对作品背后的独立世界造成影响。
只不过绝大部分人的思维能力是很弱的,对于作品的影响也微乎其微,世界内部运行的规则自己就会把它们纠正过来。
但也有意外,一旦文学世界受到的影响超过了它本身的自我调节能力,就必须由我们这些“文学工作者”出马,进入文学世界进行矫正。
否则文学世界一旦彻底“跑偏”,这部文学作品就会在现实世界中发生改变。
文学作品一旦在现实世界中发生改变就是不可逆的,这部作品将被彻底毁坏。
虽然也有专门在现实世界中从事“修复”工作的文学工作者,但是目前的技术,还不能够将任何一部己经发生改变的作品修复如初。
而会被读者的思维影响到发生改变,除了极少的情况外,都是因为这部作品的读者太多,思维力积少成多,才对内部的文学世界造成了真正的影响。
能被如此众多的人阅读,且引起了那么多人的思考的作品,往往都是佳作。
这些作品确实值得文学工作者进入其背后的世界中进行保护。
孟文说得对,文学工作者不怕失业,毕竟人们每天都在读书,每个读书的人都在思考。
思考多了,每一部文学作品的世界都会受到影响。
但是这种找茬游戏真不是那么容易玩的,如果可以选,我宁愿去做一份别的工作。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的岸边。
一些文学作品,尤其是古诗类作品,由于历代人们都有着不同的解读,导致每一种常见的解读都会在这个文学作品的世界里面再诞生一个小的世界。
有的文学作品世界里,小世界之间互相连通。
又因为古诗的篇幅普遍较短,导致内部的文学世界也很小,文学工作者们经常会感觉走过了两条街就从一个世界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比如我的一个同事就曾经讲过,他在李商隐的《锦瑟》中,从爱情故事主导的世界到官员政治主导的世界只走了不到一百步。
“就好像走出一个所有人都在谈恋爱的院子,就进入了一个文武群臣上朝的皇宫,真的很神奇。”
他如是说。
但是这个《关雎》的世界中,我沿着河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明显不一样的风景,看来《关雎》中的世界并不相连。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我到达的是“思无邪”的先秦平民世界,还是“咏后妃之德”的贵族世界。
苏彦说这一次共有西名文学工作者前来执行任务,但我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也许他们都被传送到其他的世界去了,毕竟我们都不是通过同一本书传送过来的。
只有被注入了大量读者的思维力,也就是说,被大量读者阅读过的书,才有着能把文学工作者传送到文学世界的能力。
而且每传送一次都要消耗大量附着在书本上的思维力,大部分书籍都只能在特定的时间点传送一次。
因此我在接电话时,听说他们即刻就要启程,就认为文学部不可能为了送我一个人去“再翻一次书”。
可是好死不死,孟文为了准备她的招教考试,不知从哪弄来一本老教师的n手旧课本带来一起度假。
这课本中的《关雎》课文,不知被多少师生一遍遍仔细阅读、认真思考过,致使它刚好具有一次传送的能力。
我当场就请求孟文在考试完成后把它给我。
得到许可后,我在度假的第一天专门联系了苏彦,想要把这本书收入文学部。
没想到它就这样被用掉了,用于让我加班。
所以说都怪孟文——我一脚踢飞了河边的一块石头。
它飞入水中,发出的却不是入水的“噗通”声,而是一声惨叫。
只见石头落水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漩涡,仿佛是水下突然出现了一个空洞,正在飞快地吸水。
河流的水位转眼间就下降了一层,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露出水面。
“那是什么东西......”我喃喃自语。
一个男人的声音却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那是‘淑女’。”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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