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的森林。
茫茫的水汽凝固在森林最远处的边缘。
稚童独自坐在泥地里,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潮湿的土地。
零星的野草散落在灰褐色树木边,碑林般的树矗立着,枝干末端尖锐的针叶俯视着她,又隐匿在灰蒙蒙的雾气里。
微弱的风声,几乎是谁的呼吸般,慢慢急促起来,揉成一阵时隐时现的呜咽。
雾气缠绕在风的指尖,从西面八方聚拢而来。
小孩有些惊慌地想要爬起身,手脚却有千斤重,坠在泥地里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灰雾愈来愈近,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却仍能清楚地看到那雾气,一丝丝,一步步靠近。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灰雾冰凉的鼻息。
恐惧的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渗出,然后悄无声息地融进雾气里,成为它的一部分。
她的胸口急速起伏着,心脏如狱中绝望挥拳,妄图打碎牢笼的囚徒,但触手可及的甚至没有牢笼,只有寒冷的雾气。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她在脑海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喉咙中却连一丝颤动也无,沉重的眼皮严丝合缝地封死了她的生路,附骨之蛆般的灰雾攀上她的脖颈,缓缓收紧了绞索…“!”
黑暗的房间里,胡飞生猛地睁开眼。
天花板上,积满灰尘的顶灯如同神疲惫的眼,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信徒。
胡飞生大口呼吸着房间里熟悉的气息,涌入肺中的氧气将她拉回现实。
她拽掉裹在腿上的毯子,慢慢坐起身,下意识摸向床边的台灯,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打开。
手上的戒指晃了晃眼,她顺着光源看过去,冰冷的月光打破厚厚的玻璃,侵入她小小的黑暗领域里。
胡飞生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有些粗暴地拉上窗帘,又不放心地拽了好几遍,确保再没有一丝光亮能闯进来,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回床边,扯过一旁的被子裹住自己,任由自己落入温柔的黑暗。
黑暗中,胡飞生的呼吸逐渐平稳,但仍然蜷缩在床边,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突然,一道机械化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平静得像没有温度的冰块。
黑暗中,胡飞生的呼吸逐渐平稳,但仍然蜷缩在窗边,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突然,一道机械化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平静得像没有温度的冰块。
“你的脑波出现异常波动,疑似从深层梦境中惊醒。
需要我协助分析梦境成因吗?”
胡飞生抬起头,目光扫向房间一角。
那是一台金属构造的机器人,光滑的机械表面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它站得笔首,双臂垂落,圆形的光学摄像头注视着她,像是一只无情的眼睛。
“是……庄?”
她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带着些许迟疑。
“我是你的AI心理治疗助手,编号Z-002,你也可以叫我庄。”
他的语调平稳无波,像一块打磨过的冰。
胡飞生愣了一下,慢慢回过神。
两个月前,医生诊室。
郑医生整理着手中的诊断报告,眉头紧皱。
“胡小姐,根据评估,您患有中度双相情感障碍。
我们建议从认知行为疗法入手,配合药物治疗……”郑医生的声音在胡飞生耳边嗡嗡作响,她盯着方案单,心头一片麻木。
“如果这些方法也无效呢?”
她忽然抬头问。
郑医生停顿了一下,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治疗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您的配合度。
我们会尽力帮助您,但前提是您要相信治疗…”胡飞生笑了一声,起身打断他:“谢谢,我会考虑的。”
她推门离开,甚至没有关上诊室的门。
郑医生看着胡飞生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下一位。”
一个瘦削的身影走进诊室,声音平淡。
“郑医生,轮到我了。”
胡飞生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半,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忘记吃饭了,胃里有些绞痛,仿佛在抗议她的无视。
空气里透着一丝微凉,街道两旁梧桐树的叶子半黄半绿,光影交错,随着风的摆动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印记。
胡飞生推开医院的玻璃门,冷冷清清的门口只留下一阵未散尽的消毒水气味。
街边,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拎着鼓鼓囊囊的菜篮子,自行车后座上的孩子小书包随着车轮晃动。
旁边的小吃摊飘出浓浓的煎饼香气,围着围裙的大妈麻利地翻动铁板上的饼皮,低头递给摊前的白领一杯豆浆:“您的豆浆,多放糖的。”
胡飞生迈开步子,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凉风从她的袖口钻进衣领,带着一丝秋天的冷意。
鞋跟轻轻敲在地砖上,每一步都显得分外孤独。
她低头看着脚下,试图摆脱脑海中的混乱。
这时,她抬头,无意间瞥见了路边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广告。
屏幕上的白色背景干净得几乎刺目,中间悬浮着三个醒目的蓝色字:“进化公司”。
画面里,一个温柔的女性虚拟形象正微笑着注视屏幕外的行人。
她的声音温暖而笃定:“最先进的情感AI,将成为你最贴心的朋友与引导者。”
胡飞生站住了脚,盯着屏幕上的广告语。
她想起刚才医生的那些话,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外套的一角。
“这也能算朋友?
不过是个机器而己。”
她低声嗤笑,却又挪不开目光。
身后传来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世界依旧热闹平静,只有她一个人被隔绝在幸福的泡影外。
最终,她掏出手机,点开搜索页面,输入了“进化公司”。
“试试看吧。”
她喃喃道,仿佛在对自己说,也仿佛是在对眼前那个微笑的虚拟形象说。
“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胡飞生的思绪渐渐回到现实,她清了清嗓子,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你没有必要道歉。”
庄的回答简短而精准,“你的状态表明你需要对梦境进行解析。
我可以为你提供心理分析。”
胡飞生愣了一下,随后垂下头,轻声说道:“好吧,帮我分析。”
“请讲述你的梦境内容。”
庄没有坐下,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笔首地站在那里,俨然一台程序等待指令的机器。
胡飞生沉默片刻,随手拨开鬓角的发丝,语气带着点嘲讽:“一个心理治疗AI,还真是尽职尽责。”
庄的语调依旧平静:“这就是我的职责,帮助您处理情绪并找到问题。”
胡飞生扯了扯嘴角,语气飘忽:“那就从梦开始吧,听好了。”
她靠在床头,缓缓开口,语气里却带着隐隐的抗拒。
庄的目光紧锁在她脸上,记录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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