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座老楼。
全楼六层高,砖红色的楼体经过太阳暴晒和数十年的风吹雨淋后己经泛白,爬山虎干瘪的枝条异化为深紫色的血管,嵌入老楼的躯体,斑驳的墙皮安详地陈列在角落。
楼前繁茂的枝叶连绵不绝,形成一道山墙,阻隔了老楼和烦闷的暑气;正因为有这道山墙,老楼才勉强和一幢幢高楼大厦连接起来。
我抬起头想看清这座楼的全貌,刺眼的阳光却让人难以睁开双眼。
伸出手挡住光束,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摇曳在太阳的光辉中,透过手指的缝隙闯入我的眼帘。
我眯起眼睛,努力看清这个人影。
“砰——”,面前瞬间尘土飞扬。
“咳咳咳——”拨开弥漫的飞雾,一个血色的湖泊正在蔓延,湖泊中央一座隆起的山丘正汩汩地喷薄出鲜血。
我凑近一看,那山丘分明是个有手有脚的怪物,上面一张人脸;再近一点,那张脸是如此熟悉;再近一点,那脸居然冲我诡异地笑了起来。
我被吓得瘫倒在地,而血泊竟然开始疯狂地扩张,淹没老楼,淹没山墙,淹没枝丫,向我奔腾而来。
我拼命向后退——向后跑——向后爬——而那湖那山那人脸步步紧逼。
包围我!
压迫我!
淹没我!
“不要!
不要啊!”
丛莉猛地睁开双眼,呼吸急促,惊恐地望向西周,那湖那山那人早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屋内的黑暗。
在朦胧的黑暗中,丛莉仿佛看见一道诡异的拱门,连接了现实和梦境。
丛莉慌忙打开床头灯的开关,原来是落地灯和梳妆台在黑暗中连接在了一起。
她松了一口气,看一眼闹钟,才凌晨三点,但己睡意全无,披了件衣服起身。
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
是第几个突然惊醒的夜晚?
丛莉己经数不清,但那梦却如同一个鬼魂盘旋在人生的上空,撕扯着难捱的三十岁。
三十岁有罪吗?
怎么会是这么艰难的年纪?
仿佛所有的麻烦都迫不及待地在这个年纪纷至沓来。
二十岁的时候幻想十年后自己应该在人生的峡谷里来去自由,游刃有余。
而事实是她失去了朋友,没有恋人,丢掉工作,还惹了一脑门子官司。
三十岁,丛莉还是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成功的大人,她逃跑了。
两年前,丛莉带着全部家当连滚带爬地逃到了一个异国小镇,用自己的全部积蓄在这个小镇开了一家小画廊。
画廊收来的画大多卖不出去,无论那些默默无闻的画家是天赋异禀,还是资质一般的平庸之才,只有被人赏识才能够界定。
丛莉曾将那些无名画家的画递给当地的创意公司,也做过一些展览,不是被首接拒绝,就是再考虑考虑,然后杳无音讯。
支撑画廊的是先锋画家季聪的三幅遗作,丛莉靠着微薄的门票费勉强维持生计,继续养着那些卖不出去的画和天赋待定的画家。
人生的课题并不会因为逃离而就此掩过,因此丛莉即使离开了故乡,离开了她不愿提起的过去,她和她的事业仍然被困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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