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盐田鬼影咸腥的海风卷着陈叔鹭空荡荡的裤管,少年跪在龟裂的盐田里,指尖正渗出血珠。
夕阳把卤水池染成锈色,池底稀疏的盐花像老人脱落的牙。
远处传来大哥陈伯骥的咳喘,那声音混着浪涛,在礁石间撞出空洞的回响。
"今日只得三斤七两。
"叔鹭将粗陶罐抱在怀里,盐粒摩擦的沙沙声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抓扯草席的响动。
三年前那场怪病席卷渔村时,盐田析出的盐晶突然带着血丝,吞食盐粒的海鸟成群坠亡。
如今青崖村的晒盐场,只剩他们兄弟三人还在苦撑。
二哥陈仲鳞的嗤笑从东滩飘来:"老三又在犯痴病!
"他正把成色最好的盐块塞进油纸包,赵家货船的灯笼己亮在码头。
伯骥佝偻着背捆扎盐袋,麻绳勒进他脖颈的盐疮,每用力一次就落下簌簌盐屑。
叔鹭忽然踢翻陶罐。
盐粒滚进裂缝时,他看见池底有什么在发光——那是枚嵌在卤泥里的六棱盐晶,正折射出七彩晕光。
当指尖触到晶体的刹那,整片盐田响起细碎的爆裂声,所有盐粒竟朝着他的方向滚动!
二、白鹭衔厄陈伯骥冲过来时,盐晶己爬上叔鹭的手腕。
"盐煞!
这是要人命的盐煞!
"大哥的惊呼惊飞一群海鸟,他扯下腰间海贝符按在弟弟掌心。
符咒触及盐晶的瞬间腾起白烟,远处老盐井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
井沿凝结的盐花正在疯长,转瞬结成珊瑚状的晶簇。
一只白鹭从晶丛中跌落,左翅以怪异的角度反折,伤口处滋生的盐柱己蔓延至胸腔。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金瞳里流转着蝌蚪状的符文,与叔鹭梦中见过的石磨刻痕一模一样。
"快...去找你二哥..."伯骥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竟是细盐粒。
他脖颈浮现蛛网状的霜纹,皮肤下似有无数盐虫在蠕动。
仲鳞踹开柴门时,月光正照在兄长结晶的瞳孔上,他非但不惊,反用匕首去剜那盐晶:"这般剔透的盐珀,够换半船鲛油了!
"挣扎间白鹭尾羽飘落,触地化作流光指向黑礁崖。
海中青芒大盛,退潮后的崖底露出岩洞,洞内石磨上的蝌蚪文与白鹭金瞳的符文严丝合缝。
三、石磨初启"天地为釜。
"叔鹭不自觉念出咒语,磨眼忽地涌出雪瀑。
仲鳞捧起盐粒大笑:"这是宫里都难得的霜盐!
"他连夜将十石盐卖给赵家,换回的银钱堆满了破旧的供桌。
伯骥蜷在屋角阴影里,皮肤下的盐粒凸起又平复。
每當石磨转动,他喉间就发出砂砾摩擦般的低吼。
叔鹭发现大哥脊背生出盐棘,那些晶刺在月光下泛着青灰,与石磨的质地如出一辙。
白鹭残羽在月圆夜显灵。
叔鹭看着陶碗中的咸露聚成镜面,镜里滔天盐浪中沉浮着三具盐尸——仲鳞的右眼结晶成赤珀,伯骥的胸腔嵌着半片磨盘,而他自己...竟化作引航的盐灯。
西、灾劫初现冬至祭海那日,赵掌柜开启鎏金盐匣的瞬间,灵盐腾起幽蓝鬼火。
火舌舔过青铜祭器,巫祝的面具熔成盐浆滴落。
人群尚未惊散,海平线己升起苍白雾墙。
叔鹭奔到崖边时,石磨正在暴风中疯转。
仲鳞红着眼倾倒金沙:"给我变出金山!
"伯骥突然暴起,盐化的双臂箍住磨盘,蝌蚪文如活蛇般爬上他的身躯。
"沧海作盐——"不知谁念出完整咒语。
磨盘炸裂的轰鸣中,上半片坠入怒涛,下半片嵌进伯骥胸腔。
巨浪拍岸时,叔鹭看见万千盐晶鬼手探出,最先抓住癫笑的仲鳞。
咸涩的雨倾盆而下,每一滴都在地面砸出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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