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将邯郸古城墙染成一片金色。
斑驳的砖石在晚霞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流动的琥珀,每一道裂缝都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晚风掠过城墙垛口,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轻轻拂过三个少年的衣襟。
城墙最高处的楼台上,公子政、小枫和阿璃并肩而立。
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青灰色的砖石上,如同三条即将分道扬镳的路。
"真的要走了吗?
"阿璃轻声问道,她雪白的衣裙在风中微微飘动,像一朵不肯凋零的梨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公子政深吸一口气,黑色粗布衣袍下的胸膛微微起伏。
虽然衣着朴素,但他挺首的脊背和微抬的下巴都透露出与生俱来的贵气。
"咸阳的马车己经在城下等候多时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父亲派人来接我回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小枫嗤笑一声,破损的蓝色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要事?
怕不是你那几个兄长又在谋划什么吧?
"他黝黑的脸庞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你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公子政没有反驳,只是将目光投向远方。
官道尽头,一辆黑色马车静静停驻,两匹白马悠闲地啃食着路边的青草。
车辕上插着一面小小的黑色旗帜,在暮色中几乎看不清上面的纹样。
"我知道前路艰险。
"许久,公子政才开口,声音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但先祖们从养马小吏做起,历经数代才成就今日基业。
我若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一阵沉默笼罩着三人。
几只归巢的燕子从他们头顶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叫,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其实..."小枫突然开口,他转身面对两位伙伴,阳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今天也是我离开的日子。
"阿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也要走?
去哪里?
""西边。
"小枫简短地回答,指向遥远的天际,"雪山之巅有位剑术大师,我要去拜师学艺。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等我学成归来,定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刮目相看。
"阿璃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渐渐泛红。
她低下头,不让伙伴们看见自己的泪水。
"真好...你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其实...我今天也要离开了。
""什么?
"公子政和小枫异口同声地惊呼。
阿璃抬起头,泪水己经顺着脸颊滑落,但在夕阳的映照下,那泪珠仿佛变成了金色的珍珠。
"前几天有位女师傅找到我,说愿意教我本事...让我不再被人欺负,不再被野狗追赶。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想试一试。
"公子政急切地上前一步:"跟我回咸阳吧!
我可以保护你,让你过上好日子——""阿政。
"阿璃轻轻打断他,眼神温柔而坚定,"你有你的路要走,而我也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
"她转向小枫,"你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能永远做那个需要你们保护的累赘。
"小枫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三块形状奇特的石头。
那是他们去年夏天在河边玩耍时捡到的,每块石头上都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孔洞,像是一只眼睛。
"拿着。
"他将石头分给两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别忘了我们三个是一体的。
"公子政接过石头,紧紧握在手心。
片刻后,他从怀中取出两只精巧的棕榈叶蚂蚱,递给阿璃和小枫。
"这是我昨晚编的。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等你们来咸阳找我时,把它挂在城中最高的地方,我就会知道你们来了。
"小枫接过蚂蚱,仔细地用一块旧布包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他没有说再见,只是深深看了两位伙伴一眼,然后转身跃上城墙垛口。
夕阳为他矫健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下一秒,他己如鹰隼般轻盈地落在城下的草堆上。
"咸阳见!
"他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阿璃望着小枫远去的背影,泪水终于决堤。
公子政站在她身旁,想要伸手安慰,却又迟疑地收了回来。
"阿政..."阿璃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如果...如果将来你真的成了大人物,会记得我们今天的约定吗?
"公子政挺首腰板,目光灼灼:"我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坚定,"而且我答应你,等我有了能力,一定要让这天下不再有战乱,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阿璃破涕为笑:"那我希望天下太平。
"她踮起脚尖,轻轻拥抱了公子政一下,然后迅速松开,"保重。
"城墙下,一位戴着斗笠的白衣女子己经等候多时。
她向阿璃伸出手,动作优雅而神秘。
阿璃最后看了公子政一眼,转身跑下城墙。
她的白衣在暮色中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渐行渐远。
公子政独自站在城墙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望着两位挚友离去的方向,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远处,黑色马车的车夫己经开始不耐烦地挥动鞭子。
"公子,该启程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城墙下传来。
公子政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无数回忆的城墙,转身离去。
他的步伐越来越坚定,眼中的迷茫逐渐被决心取代。
夜幕降临,三颗流星划过天际,分别飞向东方、西方和北方。
而在邯郸古城墙的砖缝中,一株嫩绿的小草正顽强地钻出石缝,向着天空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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