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将晨光切割成十二块菱形光斑,在奶白色婚纱上流淌成河。
芷涵盯着镜中自己的锁骨,那道淡粉色疤痕像条被冻住的银鱼,静静蛰伏在细腻的肌肤下。
指尖抚过蕾丝领口时,她忽然想起十六岁生日当天,丝蕴将契约书夹在《呼啸山庄》里递给她的场景——书页间夹着片完整的银杏叶,叶脉上用蓝黑钢笔写着“我养你”,墨迹被她的眼泪晕染成蝴蝶翅膀的形状,至今仍印在记忆的扉页。
“吱呀——”木门推开的声响惊碎回忆,丝蕴带着风雪的寒气闯入,肩头的雪花落在黑色大衣上,像撒了把碎钻。
他掌心托着的蝴蝶结发卡闪着温润的银光,金属边缘刻着极小的“Z”,那是三个月前她随口提过的“想要独一无二的发卡”,没想到他竟真的去银匠铺耗了整个周末,用细针在边缘刻下她英文名的首字母。
当发卡滑进她鬓角的瞬间,她闻到他大衣上若有若无的关东煮味,与2020年暴雨夜那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身上的味道,分毫不差。
“续约吗?”
丝蕴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他将泛黄的契约书复印件按在妆台上,“永久续约”西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三遍,纸页边缘还留着十六岁那年她生气时掐出的指痕。
芷涵望着镜中他无名指的戒痕,突然想起三天前整理他书房时,在保险柜最底层发现的笔记本——里面贴满了从2020年至今的便利贴,每一张都记录着她的喜好:“芷涵喝热可可要加两勺糖”“芷涵生气时会咬钢笔帽”“芷涵锁骨的疤在雨天会发疼”。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疤痕,想起十六岁深秋在图书馆的偶遇。
那时她正对着停付通知单发呆,信托基金的信封边角被她捏得发皱,而他假装不经意地坐在对面,实则早己暗中托律师调查清楚基金停付的真相——父母离世后,亲戚们联手侵吞了大部分遗产,只给她留下空壳。
他不敢首接戳破这层真相,只能用“包养契约”做借口,将公寓钥匙混在一堆文件里递给她,钥匙链上挂着的,正是她初中时弄丢的蝴蝶吊坠。
“甲方先生,”芷涵忽然轻笑,镜中倒影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蓝宝石,“你的心跳声震得我疤都在发烫。”
话音未落,丝蕴突然俯身,隔着婚纱的薄纱吻在那道疤痕上,体温透过蕾丝传来,像块焐热的琥珀。
她听见他闷声说:“十六岁在图书馆看见你数糖块,数到第十七块时掉了眼泪,那时我就想,这辈子总得有人把你的眼泪都酿成糖。”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过彩窗,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蝴蝶形状的光斑。
芷涵望着妆台上并排的玻璃瓶——2020年便利店的暴雨、2021年机场的初雪、2022年北海道的冰凌,每个瓶子底都刻着极小的法文“Je taime”,首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从十六岁那个狼狈的暴雨夜开始,他就用笨拙的方式,将“我爱你”冻在了每个与她相关的季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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