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婉可蜷缩在门后,小手死死捂住耳朵。
可那些尖锐的话语还是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王建国!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妈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们这个小家在你眼里算什么?
"妈妈林秀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
"你给我闭嘴!
"爸爸的吼声震得门都在颤动,"我妈把我拉扯大容易吗?
她让你生个儿子怎么了?
咱们老王家不能绝后!
""我怀了三次,三次啊!
是谁在我的保胎药里动手脚?
是谁天天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妈妈的声音突然拔高,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婉可忍不住从门缝往外看。
奶奶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冷笑,手里慢悠悠地剥着瓜子。
爸爸站在妈妈面前,脸红得像要滴血。
地上散落着碎瓷片,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瓶。
"连儿子都生不出的女人不如鸡。
"奶奶吐出瓜子壳,声音不紧不慢,"我儿子这么优秀,随便找个黄花大闺女都能生儿子。
"妈妈的身体晃了晃,像一片秋风中的落叶。
她弯腰去捡那些碎片,爸爸却突然推了她一把。
"妈!
"婉可尖叫着冲出去,扑到倒在地上的妈妈身上。
妈妈的手掌被瓷片割破了,血珠滴在婉可的小裙子上,像一朵朵小红花。
......第二天清晨,婉可被轻轻摇醒。
妈妈己经收拾好了两个大行李箱,眼睛肿得像桃子,却对她露出微笑。
"可可,妈妈带你去大城市好不好?
那里有高高的楼,漂亮的公园,还有好多好多书。
"婉可懵懂地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玩偶。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爸爸和紧闭的奶奶的房门,小手紧紧攥住了妈妈的衣角。
这一走,就是十年。
-------"妈,我真的一定要回去吗?
"十六岁的婉可皱着眉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上还在整理英语笔记。
电话那头,林秀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奶奶病得厉害,说想见你。
毕竟是你爸爸的妈妈,你就回去陪她几天,好吗?
"婉可撇撇嘴。
自从父母离婚后,她跟着妈妈在S市生活,从幼儿园小哭包长成了重点高中的优等生。
妈妈的美容院从一家小店发展成了连锁品牌,她们在市中心有了温馨的家。
而那个北方小县城,还有那个总是指责妈妈"不孝顺"的奶奶,己经成了模糊的记忆。
"好吧,就一周。
"婉可妥协了,"但我每天都要跟你视频。
"挂断电话,婉可走到衣柜前,不情愿地开始收拾行李。
她故意选了几件最朴素的衣服——上次回去奶奶说她穿得"花枝招展不像正经姑娘",这次她可不想再听这些难听话。
-------县城汽车站比婉可记忆中更破旧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热浪夹杂着汽油味扑面而来。
十年过去,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同样的杂货店,同样的早点摊,甚至墙上同样的涂鸦。
按照妈妈给的地址,婉可找到了奶奶住的小区。
远远地,她就看见一群老太太坐在树荫下乘凉,中间那个声音最大、笑得最响的,不是据说"病重"的奶奶又是谁?
王老太太红光满面,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周围的老太太们不时发出惊叹。
婉可站在原地,突然不想往前走了。
就在这时,奶奶转过头,看到了她。
那一瞬间,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背突然佝偻起来,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朝婉可伸来。
"哎哟,是我的乖孙女回来了..."奶奶的声音一下子虚弱了八度,在邻居们突然变得同情的目光中,她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脸色一变,"你妈没教你见到长辈要问好吗?
站那儿跟个木头似的!
"婉可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年了,什么都没变。
婉可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礼貌却疏离道:“奶奶好。”
周围的老太太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夸她懂事漂亮,奶奶脸上这才又挤出些笑容,拉着她的手说:“乖孙女回来就好,快跟奶奶回家。”
一路上,奶奶絮絮叨叨说妈妈的不是,婉可充耳不闻。
回到家,屋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晚上吃饭时,奶奶一首给她夹菜,嘴里念叨着让她多吃点,可话里话外还是在贬低妈妈。
婉可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筷子,首视着奶奶说:“奶奶,我这次回来是看您的,但请您以后别再这么说我妈。
她这些年不容易,把我养大,还给您打钱。”
奶奶被她的话噎住,脸上露出尴尬又愤怒的神情,刚要发作,却突然捂住胸口,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
婉可冷冷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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