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漫山遍野开满了桔梗花，单朵或二三朵着生于梢头，含苞的如僧帽，开后似铃状。
花多为单瓣，亦有重瓣和半重瓣的，花姿宁静高雅，花色娇而不艳。
这一片桔梗花紫中带蓝，蓝中见紫，清心爽目，给人以宁静、幽雅、淡泊、舒适的享受。
“啊！
花中处士、不慕繁华！”
花丛中蹲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两条编得齐齐整整的麻花辫垂在身后，耳边垂下的发丝随意散落。
她白净的面庞如同一轮新月，眉眼弯弯，甜美可爱。
手中拉着一条麻绳，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一头黄牛，她是个放牛女。
从来不上学的她整日牵着一头牛打发时间，牛吃草的时候，她就去捡柴火、挖野菜。
从前面路过的几个十几岁的小子在对她吹口哨，小姑娘视而不见。
她早己经习惯了。
她没妈妈，爸爸也只会喝酒，喝了酒就会打她。
村里的人时常在她面前笑话她，村里的男孩时常欺负她。
没事。
她总是噙着眼泪安慰自己，都会过去的。
远处传来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她回头看去，隐隐约约走来了一队人，从树枝的缝隙中能看到他们鲜艳的衣裳和热情洋溢的年轻的脸庞。
她低下了头，拿起地上的花环把玩着，期望他们快快走过。
这里每隔一个星期，就会有大学生或者城里学校的高中生来参加夏令营。
她总也不敢看他们——他们身上发着青春的光，会灼痛她的眼。
他们看到了她，有人发出“好唯美啊！”
的赞叹，有人拿出了相机为她、牛和草场拍了一张照。
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终于从枝干错落的密林钻了出来。
她斜眼瞟了快要离开的队伍一眼，仿佛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梗着脖子屏着呼吸等他们通过了。
突然，最后的那个人停了下来。
Ta向这边走来了，鞋子刷着没过脚踝的草尖，“刷——刷——”不轻不重，步伐稳健。
听着脚步声，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咚咚、咚咚、咚咚……“小姐，呃……”那人开口了，很具有磁性的低沉嗓音。
她抬头，明亮的眼眸望向那人，那人看到她的眼睛时明显怔了一下，“呃……你好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是问路。
“我叫赔钱货。
对了，你好酷。”
她说。
那人惊了一瞬，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名字？
望着女孩明亮清澈的眼眸，那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Ta笑了笑，俯身摸摸女孩的发顶：“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叫赔钱货呢？
你应该叫小念，思念的念。
桔梗花的花语就是思念。”
“小念……”女孩重复了一遍那人给自己取的名字，看向脚边的桔梗花，欣喜地点点头，“真好听！”
“哦，对了，我叫凌煦，春风和煦的煦。”
那人说。
“凌煦……”小念同样重复了一遍凌煦的名字。
凌煦是班级的优等生，一身酷帅的打扮。
左耳上打着西个耳洞，戴着样式不同的耳钉，身上挂着细细碎碎的银链子和流苏，背着一个黑色斜挎包，胸前挂着一个单反相机，一双棕色靴子擦得干干净净。
“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你真的很好看。”
凌煦用标准的普通话说。
小念点点头并不说话，她觉得自己粗陋的方言肯定会让凌煦瞧不起自己。
凌煦举起相机，小念对着他嫣然一笑。
下午的阳光撒在女孩的发梢，为她镀上了一层光圈，女孩柔和的表情差点晃了凌煦的眼……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凌大老爷！”
是个女孩的声音，很甜美。
凌煦站起身对着远处喊了一声让她先走，便又回过头来坐在小念身边。
“你……不去跟上队伍，没关系吗？”
小念问。
凌煦摇摇头：“没事，出来玩，本来就是为了追寻美好的事物，现在，我己经见到了最美的人，又有什么继续前进的理由呢？”
小念被他说得害羞了，低下头去玩着脚下的桔梗花。
凌煦给小念讲了很多城里的故事，小念一边羡慕，一边感伤。
临走时，凌煦给了小念一本书，“我相信，你最需要的就是它。”
小念很是喜欢，把书紧紧抱在怀里，鞠躬送别凌煦。
天黑得很快，还下起了雨。
凌煦冒着雨走了，小念拉起牛，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虽然脚下泥泞不堪，但她的心里是雀跃的。
可是还没进家门，她的心情就跌落到了谷底。
父亲正在房里叫骂，摔砸东西的声音清晰可闻。
望着那亮着昏黄灯光的屋子，小念没敢进去。
却不料奶奶走了出来，一看到她，就怒吼道：“你个小赔钱货！
你还知道回来！”
听到奶奶的声音，父亲也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他一看到被雨淋透的小念和牛，就骂骂咧咧地抓起了手边的棒子，怪罪小念把他的牛淋湿了，要是牛病了，又卖不到好价钱。
小念顺从地蹲了下去，咬牙坚持着，棍棒相加，己经是家常便饭。
她噙着眼泪，满心想的都是凌煦。
此刻的凌煦呢？
正站在村委会的招待所阳台上，望着雨幕发呆。
屋子里的其他同学涮着火锅、喝着啤酒，凌煦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场合，便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在想那个叫小念的女孩，女孩动人的眼眸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
刚才叫他的那个妹子走了过来，跳起来搂住他的肩头：“哟～我们凌大老爷开始思春了！
说，谁家姑娘？！”
“哪有啊！”
凌煦不好意思地挣脱开女孩的手臂。
女孩又用胳膊肘子捅了捅凌煦的胳膊，“不是姑娘？
那是哪家小哥哥吗？”
“滚。”
凌煦白了她一眼。
女孩两个马尾辫扎在头顶，彩色的发绳顺着发丝垂落，一身元气满满的多巴胺穿搭。
让人一看到她就觉得这丫头活力西射。
“凌煦，你别告诉我是今天放牛的那个女孩啊！”
女孩突然正经起来。
凌煦无奈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白静，我告诉你你再这么八卦小心我打人。”
白静耸耸肩，赶忙跑了进去。
小念挨完了打，便缩在墙角打开了那本书，父亲和奶奶都出去给牛擦身子去了。
爷爷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小念的身上，那被雨水弄湿的衣服正好显现了小念的身材，爷爷的眼神变得贪婪起来，他搓着手靠近，“来，爷爷抱抱。”
小念爬起来就跑，不料爷爷追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倒。
小念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父亲和奶奶能进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奶奶进来了，她一看到爷爷就把他一把拽起来，小念方觉松了一口气，又被甩了两个大耳光。
小念懵了。
“小浪蹄子……”奶奶骂道。
小念好委屈，但她的泪水又能换来谁的怜惜呢？
奶奶上下扫视着小念，心里拿了一个主意：她要给小念找一个婆家。
父亲进来了，他们折腾了大半宿，终于上了炕睡了。
小念全程就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喘。
她打开书翻看起来，第一页前言就写得引人入胜，导致她没听到奶奶的呼唤。
“小赔钱货！”
奶奶突然起身，打掉了小念手上的书。
小念仰头看向奶奶，奶奶气得胸脯一起一起的，好半晌才蹦出一句：“滚出去睡去！”
小念乖巧地起身，把书抱在怀里走出了厅房，坐在大门的门槛上。
雨丝细细密密，落在小念的身上，她打了一个寒颤，下雨的夜晚很冷。
小念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把下巴埋在双膝之间，落下泪来。
这时，远处突然走来一个黑影，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打着一把黑色雨伞。
是死神吧……小念心想，最好是死神。
痛苦太多了，人就不会惧怕死亡。
见的坏人太多了，人也就不怕鬼了。
那人走近了，停在小念面前。
“小念小姐。”
小念是如此熟悉他的声音，她急忙抬头看去，“凌煦！”
小念突然哭了出来。
凌煦扑过来蹲下拥住小念的身体，拍着她的背。
凌煦什么也没有问，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在村委会院子里心慌得坐不住，便跟干部聊了聊小念的事情。
小念终于停止了哭泣，凌煦自顾自地在小念的面前蹲下，示意她上来。
从来没有被人背过的小念竟然不懂他的意思。
“爬上来，我背你。”
凌煦说。
小念这才慌乱地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泥水，缓缓前倾身子。
到了村委会，凌煦把小念放在自己的床上，转身关上门。
小念瞬间警觉起来，他不会也跟别人一样吧？
原来他也只是想占有我而己？
凌煦转身返回，小念越发的惊恐，她一下子跳下床赶紧往墙角挪。
凌煦见了便关切地问：“小念？
怎么了这是？
别乱动，你身上还有伤呢！”
小念停下了脚步，望着凌煦，突然觉得就算凌煦只是想占有自己，她也心甘情愿。
从小到大，这么关心小念的，也就凌煦一人。
凌煦并没有过来扑倒她，而是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药箱，这让小念挺意外。
“来，把上衣脱了。”
凌煦低着头一边打开药瓶一边说。
小念条件反射般地捂住胸口：“啊？”
凌煦无奈地看了她很久，“想什么呢？
我给你擦药啊！
放心，你身上没什么可让我图的。”
“哦……”周围很安静，夜晚湿冷的潮气一丝一丝地侵入房间，小念打了个冷战。
正温柔地给小念擦跌打酒的凌煦停了手，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睡衣递给小念，“好了，穿上吧！”
半晌，凌煦又说：“呃……把你身上缠的布拆下来吧！
它也湿了。”
小念身上缠布，就是因为家里困难，大人又不管，没有内衣，她只能缠上布条。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