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恩先生,请您帮我!”
烛光摇晃中,穿着棕色西服的男人朝着面前的人影深鞠一躬。
大厅里非常开阔,两排书架前摆着超大号的书桌,灯光中坐着魁梧如巨熊的男人。
他整个人都是黑白色的,从黑白色的缎面西装到黑白色的皮鞋,无名指上戴着巨大的宝石戒指,胸前戴着银色的十字架胸针。
他坐在褐色的丝绒沙发上,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乐,抽着粗大的丘吉尔雪茄,轻轻抚摸着名种喜马拉雅猫,摇晃着加冰的烈酒,冰块折射出斑斓之光。
在他身后左边是个森系女孩,留着清爽的长发,右边的女孩却古艳妖娆,梳着漆黑的高髻,发间缠着红色丝带。
她们都穿着漆黑的皮衣皮裙,黑色丝袜,过膝的黑色漆皮长靴,银色的金属高跟锋利得像是杀人利器。
“唔……”靠在沙发上被称为金元恩的男人吐出大口白色烟雾,轻偏着脑袋,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
“陈先生,”他开口,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陈天杰汗颜,正欲开口,面前的男人己经开始自问自答。
“是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我第一次来到念城,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你不得不亲自迎接我,希望靠我的关系走到高处。”
“毫无疑问,你成功了,当上了执法队的副队长,你意气风发,穿西装打领带,大袖一挥就有几十百号人跟着你奔走拼命,你站在队列最前方,像是永远站在阳光下。”
男人又抽了口烟,身后的长发女孩适时走上前来,弯腰递出烟缸,胸前风情毕露。
但无论是金元恩或是陈天杰都没有去看。
“但自那之后你再也没有找过我,”男人捋了捋怀中名种猫的毛发,“我知道,也能理解,为了所谓风评你不能跟黑帮走的太近,所以我从不奢求你的友情。”
男人顿了顿,眼神忽地发狠,“但今天,你在我妻子的葬礼上找到了我,却只是为了让我去杀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
甚至不愿意称呼我为一声教父。”
“你并不尊重我,陈先生。”
男人目光如炬。
大厅忽然沉寂了下来,就连桌上的烛火似乎都停止了摇晃。
陈天杰只觉得自己面前的男人忽然变了,不再是那个斯文优雅的教父,更像是一个刽子手,手上沾满鲜血。
他一咬牙,再次深深鞠躬,诚恳的语气下压着愤怒。
“金……不,亲爱的教父,那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差点杀了我儿子!”
陈天杰眼神发红,“教父先生,您也是个父亲,我想您不会不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教父摇晃酒杯,并不为之所动,淡淡道:“他差点杀了你儿子,作为执法部副部长的你有的是合法的手段对付他,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陈天杰摇摇头,身躯都因愤怒而有些颤抖,“就像我先前说的,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是个,是个……精神病!”
教父眉头一挑,来了些许兴致,“哦?
说下去。”
“那孩子叫陆启年,黑户一个,患有一种叫做”躁狂症“的精神疾病,只要情绪激动就难以控制自己。”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今年年初联邦修改了律法,按照新律法,我们对于未成年的精神病患者能做出的最大处罚也仅仅只是拘留!”
陈天杰语气充满了不忿,“可这真的公平吗?
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里病房上躺着,伤人者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所以你就找到了我们。”
教父接过话头。
陈天杰一愣,然后缓缓点头。
作为执法部副部长的他自然可以对那个叫做陆启年的家伙动用私刑,可那样风险太大,一个不好就会让下面人抓住把柄。
但总有更适合的人来做这种事,那便是所谓黑帮,只要有钱,这群人什么都愿意干。
教父笑笑,语气里透着轻蔑。
“陈先生,你很聪明,知道要为宝贝儿子出气,要为公平声张,也知道自己的手上不能沾染不应有的鲜血。”
“真是个好父亲,”教父放下酒杯,赞叹着拍手,“同时也是个好队长。”
陈天杰脸上晦暗不明。
他可不觉得金元恩这话是在夸自己。
“这件事我们会去处理,当然,前提是你的报酬让我的孩子们满意。”
教父抽出白丝手帕,擦了擦那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微微笑道:“有恶之人必将得到惩罚,该断手的断手,该断脚的断脚,不然谁还会相信上帝的荣光呢?”
“再次感激不尽!”
陈天杰面色激动。
“派给家族里的新孩子们去做这件事吧。”
陈天杰离开后,金元恩沉吟片刻后冲着身后的女孩们说道。
那位长发姑娘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就这么接下委托真的好吗?
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孩子,这有违家族……”金元恩一抬手打断了她,“有违家族的初心?
不不不,金曦,本家的初心从来都不是什么守护未成年儿童,那是联邦法律部的任务。
我们的初心是惩治一切罪恶。”
他有句话没有明说,惩治罪恶也只是本家的责任。
金曦据理力争,“可即使这样,那孩子也罪不至死吧?
那个陈天杰儿子的伤势我了解过,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他想杀那个孩子一定有别的原因。
而且以现在联邦对青少年的保护……”金元恩冷笑一声,“这正是他狡猾的地方。”
“他并不像看上去那般被愤怒失去了理智,反而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我那孩子是个无依无靠的黑户,暗示我哪怕是第二天那孩子就从这世上消失也没人会在意。”
“而且,亲爱的姑娘这里并不是煌城。”
金元恩笑,转头望向天花,仿佛要透过层层墙壁看见天空。
“这里是念城,一座从各种意义上的都属于下城范畴的城市,各种明面上不被律法允许的交易在这里屡禁不止。
如果说煌城是上城人的天堂,那这里,就是不法分子们的极乐世界。”
“就像你不会伸手去捡落入下水道里的蛋糕一样,本家的手再长,也不会,更不屑于伸向这里。”
金曦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话。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眼前的男人与其说是教父,倒不如说是黑道家族里所谓的大家长,什么上帝的荣光与公平正义对他来说,如同虚妄。
房门在这时打开,有人进来,递上一张单薄的纸。
金曦拿起来,轻轻看了一眼。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他向来都是看一眼就丢掉的。
然而这次他却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你妈?!”
金元恩破口大骂,先前的风度荡然无存。
“这小子还他妈是个十七岁的牛郎?”
……“今天的工钱。”
浑身赤裸着的男人扔出一沓纸币在桌上。
陆启年抄起钱,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张哥,这数目不对吧?”
他的身上穿着己经被撕裂的白色西服衬衣,露出不算健硕但是线条明显的胸膛,消瘦有力的身体看上去有种孤寂之美。
在他衣领领口,还有着几抹艳丽的红色。
张哥骂骂咧咧,“少他妈跟我废话,这个月你的业绩下降了多少自己心里没数吗?
启年你也应该更开放一点了,羞涩男高中生什么的现在己经不流行了。
更何况你还没上过学吧?”
男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些不屑。
陆启年却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是个来路不明的黑户,父母房子遗产身份什么都没有,能给自己个打工活口的机会自己应该感恩戴德。
他没再多纠缠,笑着道了声谢,转身离开办公室。
在关门的瞬间,陆启年脸上笑容消失,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
“小启年~”迎面贴来一位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成熟女性,脸上带着醉酒的潮红,吐气如兰,“姐姐痒~”陆启年不动如山,从包里掏出一瓶止痒膏递给她。
成熟女人面色僵硬。
路过闪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的舞池还有不少衣衫不整的女人跑过来要跟他搂搂抱抱,陆启年灵巧地闪身躲避,丝毫不顾忌身旁同行前辈们鄙夷悲哀的眼神——这也是他生意并不兴隆的原因吧,明明披着张还算英俊的脸,年轻有活力的身体,却像个君子一样守身如玉,可这家伙甚至没上过一天学。
夜总会开在小巷的尽头,陆启年一边擦拭着衣领的口红,一边穿过小巷。
小巷的对头,遥遥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陆启年微微眯眼,顿步停住。
“启年哥哥!”
声音是充满娃娃音的女声,听起来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萝莉。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道冲着陆启年跑来的人影逐渐清晰孩——虽然衣着简朴,但还算是干净,身材纤细玲珑,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看上去就像是逃亡的女主——当然,如今的联邦并不存在真正意义的公主。
陆启年将她抱了起来,一米八的他抱起一个一米五开外的小萝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怎么大晚上的还跑这边来?”
他眉头微皱,这地方晚上可不算太平。
怀中的女孩细声细气,“启年哥哥不在我睡不着。”
陆启年心中一动,责备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那也可以在家里等着哥哥回来啊,秀秀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
“嘻嘻,不说这个,”苏秀秀仰起脸来看他,“启年哥哥今天没有生气吧?”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就像你上完一天学回到家里父母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宝贝今天在学校学了些什么啊”而是“逼养的东西今天没在学校打架吧”。
但陆启年却并不觉得突兀,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安心啦,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
苏秀秀从他身上蹦跶了下来,哼哼两声,“那就好。”
陆启年冲着她笑笑,伸出手,“咱们先回家吧,今天赚了不少钱,可以给你买爱吃的布丁了。”
“好耶!
启年哥哥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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