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笼罩在暮春的细雨里,林决踩着泥泞的山路往家走。
背篓里的黄精草沾满水珠,药香混着潮湿的土腥味首往鼻子里钻。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粗布衣领下露出嶙峋的锁骨——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三次进山采药了。
"咳咳..."破败的茅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林决在门口顿了顿,把背篓卸下来藏在柴堆后面。
屋里飘出草药苦涩的气味,土灶上的陶罐咕嘟作响。
"阿决回来了?
"母亲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娘,王掌柜说这批黄精成色好,给了三十文呢。
"林决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五块桂花糕码得整整齐齐,"您趁热吃。
"枯槁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进北岭了?
"母亲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衣角的泥渍,那抹暗红色在灰布上格外刺眼。
林决心头一跳,想起今早在断魂崖遇见的白骨,那具倚在青石上的骷髅穿着古怪的灰袍,怀里半卷兽皮..."后山新开了片野茶林,"他低头收拾药渣,"许是蹭到朱果藤了。
"母亲还要说什么,剧烈的咳嗽却让她弓成虾米。
林决轻拍她佝偻的背,感受着掌下硌手的脊骨。
三年前父亲进山采百年老参失踪后,这个家就像风中残烛,全凭他隔三差五往药铺送些寻常药材吊着。
夜色浓稠时,林决摸出藏在床底的兽皮卷。
借着窗棂漏进的月光,暗褐色的皮面上浮起银丝勾勒的古篆——《青木长生诀》。
他指尖发颤,白日里骷髅空洞的眼窝仿佛又在眼前晃动。
那具尸骸西周寸草不生,唯有一株七叶朱兰在颅顶绽放,血红的花瓣滴着露水。
"气贯百会,意守丹田..."林决不自觉跟着口诀默念,突然小腹升起一丝暖流。
这热意顺着脊椎窜上后脑,惊得他打翻陶碗。
哐当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隔壁传来母亲翻身的响动。
此后半月,林决总在子夜溜到后山竹林。
兽皮卷后半截记载的敛息术颇为神妙,掐诀时连竹鼠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这夜他正按"乙木养气诀"调息,忽听山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掌柜的,北邙山当真闹起来了!
"药铺伙计喘着粗气撞开院门,"今早从沧州来的行商说,望仙镇那边有修士斗法,整片枫树林都烧成了白地!
"王掌柜拨弄算盘的手一顿,油灯在他浮肿的脸上投下阴影:"可说了是哪派高人?
""说是两个穿黑袍的,使的飞剑会喷黑烟..."伙计突然压低声音,"听说他们在找什么东西,经过的村子都遭了瘟..."林决贴在墙根下,掌心渗出冷汗。
前日他去药铺送紫背天葵时,分明看见王掌柜里间供着尊三眼邪佛,香炉里插的竟是七寸长的黑骨钉。
此刻听着屋内窸窣的对话,那日嗅到的腥甜气味仿佛又萦绕鼻端。
暴雨是后半夜砸下来的。
林决被雷声惊醒时,发现母亲床榻空无一人。
一道闪电劈开夜幕,他看见院中老槐树下站着个黑影,母亲散乱的白发在风中狂舞。
"娘!
"他扑过去却被无形的气墙弹开。
雨幕中响起金石相击之声,母亲缓缓转身,浑浊的眼球泛着诡异的青光:"好孩儿,把《长生诀》给娘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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