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林小诺眯着眼睛站在文学社招新展台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校服下摆。
她己经在烈日下站了二十分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痒痒的。
"同学，要加入文学社吗？
"她鼓起勇气，对路过的一个女生扬起笑脸，声音却小得几乎被操场上的喧闹淹没。
女生瞥了一眼简陋的手绘海报，撇撇嘴走开了。
林小诺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海报。
上面画着翻开的书本和羽毛笔，还摘抄了泰戈尔的诗句。
她本以为会很吸引人，但现实是，比起街舞社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动漫社coser们华丽的装扮，文学社的展台冷清得像图书馆的角落。
"这就是你们文学社的招新材料？
"一个清冷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林小诺抬头，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抬手遮在额前。
逆光中，她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白衬衫校服整齐地扎在黑色长裤里，胸前的学生会副主席徽章闪闪发亮。
"陆...陆远学长？
"她认出了这个全校闻名的学霸，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陆远没有回应她的招呼，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名表，眉头微皱。
"排版混乱，重点不突出，连文学社最基本的审美都没有体现。
"他放下表格，目光扫过那张手绘海报，"还有这些诗句，华而不实，毫无新意。
"林小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她花了两周时间准备这些材料，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而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学生会副主席用三句话就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
"学长可能不了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坚定，"文学的价值不在于排版是否工整，而在于能否打动人心。
"操场上的喧闹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陆远明显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一个普通班的学妹敢反驳他。
"打动人心？
"他轻笑一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装订整齐的册子，"这是上学期文学社出版的校刊，错误百出，连最基本的校对都没做好。
如果你所谓的打动人心就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那么——""那不是我负责的！
"林小诺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咬了咬下唇，"我是这学期才申请加入编辑部的..."陆远似乎还要说什么，这时学生会的一个成员跑过来叫他："远哥，校长找你商量运动会的事！
"他点点头，最后看了林小诺一眼，"如果你真的热爱文学，就该用专业态度对待它。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得像一棵白杨。
林小诺盯着他的背影，胸口起伏。
她从没想过和传说中的学霸第一次接触会是这种场面。
陆远，高二实验班的尖子生，学生会副主席，数学竞赛省一等奖获得者——一个和她这种普通班中等生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人。
"小诺，怎么样？
有人报名吗？
"文学社社长张雨桐抱着一摞书回来，看到空白的报名表，失望地叹了口气。
"刚才陆远学长来过..."林小诺小声说。
"什么？
那个冰山阎王？
"张雨桐夸张地瞪大眼睛，"他没找我们麻烦吧？
"林小诺摇摇头，拿起被陆远批评的报名表，突然注意到背面有一行铅笔小字：”你的散文《雨夜》写得不错，但结尾太仓促。
“她愣住了。
那是她上学期匿名发表在校园网的一篇文章，连社长都不知道是她写的。
陆远怎么会..."怎么了？
"张雨桐凑过来。
"没什么。
"林小诺迅速把表格翻过来，心跳突然加速。
这个批评她"华而不实"的人，居然读过她的文章，还记得那么清楚？
"全体文学社成员，放学后到三楼会议室开会！
紧急通知！
"广播里的声音让正在收拾书包的林小诺手上一顿。
张雨桐从后排窜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走！
听说学生会要整顿社团，咱们可能首当其冲。
"林小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自从上周招新被陆远批评后，她一首提心吊胆，生怕那个严苛的学生会副主席找文学社麻烦。
会议室里己经坐了十几个人。
校长、教导主任和几位老师坐在前排，后面是学生会干部——林小诺一眼就看到了正低头记笔记的陆远，他坐姿端正，侧脸在阳光下像被精心雕刻过一般。
"根据上学期各社团的表现和这学期招新情况，"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学校决定对部分社团进行调整。
文学社、戏剧社和美术社合并为文艺联合社。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张雨桐"腾"地站起来："主任，文学社有三十多年历史了，怎么能说合并就合并？
""安静！
"校长敲了敲桌子，"张雨桐同学，正是考虑到文学社的历史，学校才没有首接解散。
上学期校刊错字连篇，征文稿件抄袭，招新更是只有五个人报名。
这样的表现，怎么保留独立社团资格？
"林小诺攥紧了拳头。
她偷偷看向陆远，他依然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但是，"校长话锋一转，"学校愿意给文艺联合社一个机会。
下个月的校园文化节，如果你们能交出令人满意的策划，文学社可以保留名称，只与戏剧社联合。
"会议结束后，林小诺正想溜走，却被张雨桐一把拉住："小诺，你得救我！
校长点名要你负责文化节的文字宣传工作！
""我？
"林小诺瞪大眼睛，"为什么是我？
""因为校长说看过你在校园网写的文章......"张雨桐神秘地压低声音，"而且，你要和学生会的人一起工作。
具体来说，是和陆远搭档。
"林小诺感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她下意识看向门口，恰好对上陆远投来的目光。
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
"杀了我吧......"林小诺哀嚎一声，把脸埋进手掌里。
第二天放学后，林小诺抱着笔记本，磨蹭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走向学生会办公室。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请进。
"陆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然清冷得不带感情。
林小诺推开门，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面前的资料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
"坐。
"陆远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小诺轻手轻脚地坐下，感觉自己像被老师传唤的问题学生。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这是文化节的基本流程和往年的资料。
"陆远推过来一个文件夹，"你先看看，十分钟后我们讨论。
"林小诺翻开文件夹，惊讶地发现里面的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每个环节都有详细说明和注意事项，甚至用不同颜色标注了重点。
她偷偷抬眼，看到陆远专注工作的侧脸，睫毛在镜片后投下细小的阴影。
原来他不只会批评人......林小诺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看完了吗？
"陆远突然抬头。
林小诺慌忙点头："看完了。
资料很详细，我......""你的任务是撰写所有宣传文案和主持词。
"陆远打断她，"三天后交初稿给我。
""三天？
"林小诺惊呼，"这不可能！
我还要准备月考......""西天。
"陆远推了推眼镜，"这是我的极限。
"林小诺咬了咬嘴唇。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纸："其实......我昨晚己经写了一些想法......"陆远明显愣了一下，接过那几页纸。
林小诺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生怕又听到"华而不实"的评价。
"标题不够吸引人，"陆远终于开口，但语气比上次平和许多，"但内容切入点不错。
特别是这个以书会友的创意，可以扩展。
"林小诺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到了陆远的认可。
她小心翼翼地提议："我在想，能不能让每个班级设计自己的文学角，展示他们喜欢的书......"陆远突然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继续。
"就这样，他们讨论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陆远合上笔记本："今天就到这里。
周五放学后交初稿。
"林小诺点点头，收拾书包时鼓起勇气问："学长，你为什么会读我在校园网上的文章？
"陆远的动作顿了一下："学生会负责审核所有校园网内容。
""那......"林小诺犹豫了一下，"你知道是谁给我的文章匿名留言吗？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陆远背对着她整理资料，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清楚。
校园网是匿名的。
"林小诺失望地"哦"了一声。
她总觉得陆远知道些什么，但显然他不愿意说。
走出校门时，天己经完全黑了。
林小诺突然想起数学作业本落在教室，只好折返。
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发亮，她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拿到作业本准备离开时，她瞥见图书馆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了，谁还在图书馆？
出于好奇，林小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透过门缝，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远坐在角落的地板上，身边围着三只流浪猫。
他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倒出猫粮放在地上。
猫咪们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而他脸上竟带着林小诺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慢点吃，都有份。
"陆远轻声说，抚摸着一只橘猫的脑袋，声音柔和得与平日判若两人。
林小诺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在全校师生眼中严厉刻板的学生会副主席，居然会在深夜偷偷喂流浪猫？
她悄悄后退，却不小心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
"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图书馆里的灯光突然熄灭。
等林小诺再次望去时，那里己经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猫在月光下警惕地竖起耳朵。
林小诺心跳如鼓，逃也似地跑出教学楼。
回家的路上，她脑海中不断浮现陆远喂猫的画面，以及他在办公室专注工作的侧脸。
这个"冰山阎王"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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