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琴师里的曲子

雨夜琴声雨水顺着苏沐的额发滴落，打在他面前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坐在商场后门的屋檐下，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瘦削的身体，二胡搁在膝头，

琴弓却迟迟没有拉动。"哥，雨越来越大了。"苏溪缩在哥哥身边，

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挡雨。苏沐空洞的眼睛望向声音的方向，手指轻抚过二胡的琴弦，

"再坚持一会儿，今天的药钱还不够。"琴声在雨中响起，

不是寻常街头艺人那种哀怨乞怜的调子，而是一首《二泉映月》，技法纯熟得令人惊讶。

苏沐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每一个音符都饱满圆润，仿佛能看见月光在泉水中的倒影。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顾沐辰原本正为父亲的又一次商业联姻提议而心烦意乱，

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琴声攫住了全部注意力。"停车。"他吩咐司机，拿起伞走向声音的来源。

雨水顺着顾沐辰的伞沿滴落，在他昂贵的皮鞋周围形成一圈小水洼。他站在苏沐面前，

听着那如泣如诉的旋律，竟一时忘记了时间。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雨幕中，

他才如梦初醒。"你的《二泉映月》，"顾沐辰声音有些沙哑，"是我听过最好的版本。

"苏沐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对着声音的方向。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性，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优雅腔调。"谢谢。"苏沐轻声说，

手指轻轻抚过琴弦，"这是我父亲教我的第一首曲子。

"顾沐辰注意到苏沐身旁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正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她有着与苏沐相似的眉眼，却多了几分灵动与生气。"我叫顾沐辰。"他蹲下身，

将伞完全倾斜到这对兄妹头顶，"你是...""苏沐，这是我妹妹苏溪。

"苏沐简短地介绍，手指下意识地摸索着身边的铁碗。

顾沐辰从钱包里取出所有现金放入碗中，却被苏溪一把拦住。"我们不需要施舍。

"少女倔强地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那些钞票——那足够她一个月的药费了。"苏溪。

"苏沐轻声制止妹妹，转向顾沐辰的方向，"顾先生是懂音乐的人，不是施舍。"他顿了顿，

突然下定决心般说道："顾先生，我有个冒昧的请求。"顾沐辰挑了挑眉，"请说。

""我妹妹...她有绝对音感。"苏沐的手准确无误地找到苏溪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她应该去音乐学院，而不是...在这里陪我受苦。""哥！"苏溪惊呼，"我不去！

我要陪着你！"苏沐摇摇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坚定。

"顾先生如果真喜欢我的音乐..."他深吸一口气，"能否赞助我妹妹上学？作为回报，

我可以教您二胡。"顾沐辰愣住了。他原以为会听到乞求金钱或食物的请求，

却没想到是这个。更让他惊讶的是，苏沐明明看不见，

却能准确判断出自己对他的音乐感兴趣，甚至以此为筹码谈判。"你凭什么认为我想学二胡？

"顾沐辰忍不住问。苏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您的呼吸。"他轻声说，

"在我演奏到第三小节时，您的呼吸节奏变了。那是...共鸣的声音。"雨越下越大，

顾沐辰看着眼前这对兄妹——盲眼的哥哥才华横溢却流落街头，

年幼的妹妹天赋异禀却甘愿陪兄长受苦。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冲动。"成交。

"顾沐辰站起身，"不过有条件——你们都得搬出这里。我有套空着的公寓，

离音乐学院很近。"苏溪警惕地瞪大眼睛，"为什么帮我们？你有什么目的？""苏溪！

"苏沐呵斥道，转向顾沐辰的方向，"抱歉，我妹妹...""没关系。"顾沐辰笑了笑，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的目光落在苏沐纤细的手指上，

"也许我只是想再听你拉一次《二泉映月》。"苏沐沉默片刻，突然拿起二胡，

琴弓轻轻搭上琴弦。这一次，他演奏的不是悲伤的调子，而是一段欢快的《赛马》，

音符跳跃如马蹄轻快，完全不像出自一个盲人之手。顾沐辰惊讶地发现自己在笑。雨还在下，

但他的心情却奇迹般地明朗起来。"上车吧。"演奏结束后，顾沐辰伸出手，

"我带你们去看看新家。"苏沐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他摸索着握住顾沐辰的手，

那触感温暖而坚实，

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新生活顾沐辰的公寓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宽敞明亮，

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苏溪一进门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她跑到窗前，

手指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睛亮晶晶的。"哥！这里能看到整个城市！"她兴奋地回头，

却见苏沐仍站在门口，手指微微蜷缩，似乎不敢踏入。顾沐辰注意到了他的迟疑，

走到他身边，声音放轻："怎么了？不喜欢？"苏沐摇摇头，

空洞的眼睛低垂着："我只是……不习惯。"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太久没住过这样的地方了。"顾沐辰心里微微一紧，伸手轻轻扶住他的手臂："慢慢来，

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苏沐的手指在他的触碰下微微颤抖，但没有躲开。

---二胡与心跳第二天傍晚，顾沐辰提前结束了公司的会议，赶回公寓。推开门时，

他看到苏沐正坐在落地窗前的软椅上，二胡搁在膝头，手指轻轻拨弄琴弦，调试音准。

听到脚步声，苏沐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准确无误地转向顾沐辰的方向："你回来了。

"顾沐辰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是我？"苏沐嘴角微微上扬："你的脚步声。"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皮鞋的节奏，比其他人慢半拍，像是总在思考什么。

"顾沐辰笑了："看来我得多练习一下轻快的步伐了。"他走到苏沐身边坐下，"那么，

老师，今天教我什么？"苏沐将二胡递给他："先试试持琴的姿势。"顾沐辰接过二胡，

笨拙地模仿苏沐平时的动作，但琴身总是滑落。苏沐叹了口气，伸手调整他的姿势。

他的手指轻轻覆在顾沐辰的手背上，指尖微凉，却让顾沐辰的皮肤莫名发烫。"手腕要放松，

"苏沐的声音很近，"太僵硬的话，音色会死板。"顾沐辰的呼吸微微凝滞。

苏沐靠得太近了，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可能是长期流浪留下的旧伤。他的睫毛低垂，

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苍白的面容在夕阳里染上一层暖色。顾沐辰突然意识到，

自己正盯着他的脸出神。"……顾先生？"苏沐疑惑地偏头。顾沐辰猛地回神，

干咳一声："抱歉，走神了。"苏沐收回手，

唇角微扬："看来顾先生对音乐的热情不如我想象的高。"顾沐辰莫名有些心虚："不，

我只是……"苏沐没等他解释，已经重新调整了他的姿势："再试一次。"这一次，

顾沐辰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苏沐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手腕，仍让他心跳微微加速。

---苏溪的学校周末，顾沐辰亲自带苏溪去音乐学院面试。校长是一位严肃的中年女性，

听完苏溪的试唱后，眉头舒展："确实是难得的天赋。"她转向顾沐辰，"顾少，

这孩子我们会重点培养。"苏溪兴奋得脸颊泛红，但走出办公室后，

她突然拽住顾沐辰的袖子："我哥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顾沐辰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

我让阿姨照顾他。"苏溪咬了咬唇，突然低声道："谢谢你……但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顾沐辰顿了顿，轻笑："可能因为你哥的琴声太打动人了。"苏溪盯着他看了几秒，

突然眯起眼："你喜欢我哥？"顾沐辰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

"苏溪哼了一声："别装了，你看他的眼神，跟我看偶像演唱会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顾沐辰："……"---李冉冉的来访晚上，顾沐辰的好友李冉冉来访。

李冉冉是一位心理咨询师，气质温婉，长发微卷，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纹路。她一进门，

目光就落在苏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街头音乐家'？

"她笑着问顾沐辰。顾沐辰点头，向苏沐介绍："这是李冉冉，我的大学同学，

现在是心理咨询师。"苏沐朝声音的方向微微颔首："李小姐。"李冉冉在他对面坐下，

声音柔和："听沐辰说，你曾在街头生活了三年？"苏沐的手指轻轻摩挲二胡琴弦："嗯。

""介意和我聊聊吗？"李冉冉微笑，"我对流浪者的心理状态很感兴趣。

"顾沐辰皱眉："冉冉，别把他当研究对象。

"李冉冉白了他一眼："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聊天。"苏沐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李小姐，

你觉得……看不见的人，做梦时会看到颜色吗？"李冉冉一怔，

随即笑了："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她顿了顿，"理论上，如果你曾经见过光明，

梦里可能会有视觉记忆；但如果天生失明，梦可能是由声音、触觉和气味构成的。

"苏沐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顾沐辰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很想知道——他的梦里，

会有什么？---那晚下起了暴雨。顾沐辰半夜被雷声惊醒，起身去关窗时，

隐约听到客厅传来二胡声。他循声走去，发现苏沐独自坐在黑暗里，琴声低缓，

像是自言自语。"睡不着？"顾沐辰问。苏沐的琴声戛然而止："吵醒你了？"顾沐辰摇头，

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补充道："没有，我只是起来关窗。"苏沐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说："我梦到火灾的那天了。"顾沐辰一怔，走到他身边坐下："想聊聊吗？

"苏沐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颜色。"他顿了顿，

"但梦里，火焰是红色的，很亮，亮得刺眼。"顾沐辰的心脏微微揪紧。他想说些什么，

却觉得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伸手，轻轻覆在苏沐的手背上。

苏沐的手指僵了僵，但没有抽开。窗外的雨声渐大，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

被闪电映得忽明忽暗。顾沐辰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暗涌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苏家兄妹在顾沐辰的公寓里安顿下来，

渐渐习惯了新的生活。苏溪每天去音乐学院上课，

回来时总是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的趣事；苏沐则每天下午准时给顾沐辰上二胡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