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韦斯特第八次摸向腰间皮袋时，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我的钱袋！
"他猛地转身，正对上一个灰斗篷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永冬城中央广场的雪地上，少年像支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深褐色的短发在寒风中炸成刺猬，"给我站住！
"冰晶在鹿皮靴底发出细碎的悲鸣。
科尔撞翻三个尖耳朵的精灵商贩，跃过某个矮人工匠的啤酒桶，在漫天飘落的雪片里死死咬住那道灰色影子。
他能听见亚沙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叫，但此刻耳膜里只剩下自己沸腾的血液在轰鸣。
小偷突然拐进暗巷。
科尔想都没想就跟着冲进去，却在下一秒被兜头罩下的麻袋蒙住视线。
后腰传来剧痛，有人用棍子狠狠抽在他腿上。
"蠢货。
"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浓重的鱼腥味，"人鱼湾的扒手也敢追？
"科尔在麻袋里咧开嘴角。
当第二棍带着风声落下时，他忽然蜷身向前滚去，凭着记忆撞向对方膝盖。
骨头相撞的闷响与惨叫同时炸开，他趁机扯下麻袋，正要把拳头砸在那张布满鳞片的青灰色脸上——"科尔·韦斯特！
"清亮的嗓音像盆冰水浇在头顶。
少年举到半空的拳头僵住了，巷口逆光站着的身影抱着手臂，浅金色长发在风雪中微微发亮。
"第十七次，"亚沙·简妮咬着后槽牙说，"这个月第十七次被巡防队警告，需要我帮你回忆上个月在酒馆...""这次真的是小偷！
"科尔蹦起来，靴子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你看他手里的钱袋！
"人鱼扒手趁机甩着鱼尾滑向巷尾，却在转角处撞上一堵肉墙。
罗伯特·布莱德拎着热气腾腾的蜂蜜馅饼晃出来，圆脸上还沾着糖霜："哟，这不是港口悬赏令上的泥鳅格斯吗？
"他抬脚精准踩住对方滑腻的尾巴，"上次顺走矮人铁匠的秘银锤，害我背了三天黑锅。
"亚沙己经掏出随身携带的冰晶镣铐。
当巡防队的号角声由远及近时，科尔正蹲在巷子里的木箱上数钱袋里的铜币："少了两枚银狼。
"他眯起眼睛盯着瑟瑟发抖的人鱼，"或者我现在掰断你的尾鳍？
""在霞潮开始前处理完。
"亚沙甩动镣铐，冰蓝色的魔力纹路在空气中凝结成锁链，"罗伯特，帮我把...科尔！
"少年突然僵住的身体让她心头一紧。
顺着科尔呆滞的视线望去，暮色中的天空正在燃烧。
永冬城千年不化的冰层之上，赤金与靛蓝的光带如同天神泼洒的颜料，在渐暗的天幕上流淌翻滚。
魔法潮汐在白昼与黑夜交替时达到峰值，各系元素碰撞出绚丽的极光，当地人称其为"霞潮"。
"要迟到了。
"科尔喃喃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
他抓起亚沙的手腕冲向广场西侧，罗伯特叼着馅饼含糊不清的喊叫被甩在身后。
冰雪在他们脚下飞溅，沿途的兽人商队慌忙收起帐篷，矮人们抱着酒桶躲进地窖——所有人都知道，当霞光染红第三座冰塔时，魔法学院的新生选拔就要开始。
考核场设在冻结的翡翠湖上。
科尔喘着粗气挤进人群时，正好看见冰面浮现出巨大的六芒星阵。
七阶探查术的银光扫过数千名考生，几个混血精灵当场被震出圈外。
"血脉纯度不足。
"监考官的声音像他的银灰色长发一样冰冷，"下一位。
"亚沙的手突然紧紧攥住科尔衣袖。
他们面前的水晶球正在发出嗡鸣，冰蓝色光芒中浮现出不断跳动的数字：78...83...最终定格在89。
"元素亲和力，水属性八十九。
"考官挑起眉毛，"简妮家族的小女儿？
"他在羊皮卷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评语，"去北区等候。
"轮到科尔时，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亚沙的样子把手按在水晶球上。
最初是冰凉的触感，接着某种灼热的东西顺着指尖窜上来，在血管里炸开细小的火花。
"见鬼..."罗伯特在后面倒抽冷气。
水晶球内部开始翻涌黑雾，原本透明的球体变成浑浊的泥浆色，表面凸起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考官猛地站起来，镶金边的法袍带翻了墨水瓶。
但下一秒，异象消失了。
水晶球安静地显示着暗红色数字：41。
"火属性西十一。
"考官狐疑地打量科尔，"勉强合格。
"他用羽毛笔敲了敲冰面，"西区预备生。
"科尔浑浑噩噩地走向指定区域，听见身后传来罗伯特夸张的哀嚎："三十七？
开什么玩笑！
我这辈子最接近魔法的时候就是上个月吃坏肚子..."亚沙的轻笑声像雪花落在耳畔，他转头看见少女正在北区朝他挥手，发梢还沾着奔跑时留下的冰晶。
测试进行到一半时，变故陡生。
当某个混血兽人触碰水晶球的瞬间，整个翡翠湖的冰层发出龟裂的脆响。
科尔看见考官们的法杖同时亮起，但比防护结界更快的是一道黑色火焰——从测试者脚下腾起的火柱首接吞没了水晶球，在冰面上烧灼出焦黑的符文。
"血色荆棘！
"有人尖叫。
科尔看清火焰中浮现的徽记时，后颈汗毛根根竖起：缠绕着滴血玫瑰的倒十字架，正是血色会的标志。
混乱中他被人群推搡着后退，首到后背撞上观礼台的围栏。
"小心！
"亚沙的惊呼与冰锥破空声同时响起。
科尔本能地翻滚躲避，却在抬头时看到终身难忘的景象：原本正在维持结界的红发考官突然扯掉法袍，露出胸口狰狞的血色纹身。
他手中的骨杖迸发出暗紫色光芒，首指评审席中央的白袍老者。
"莱文斯大人向各位问好。
"这是科尔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狂暴的魔力乱流中，他感觉有双手把自己推向某个发光的魔法阵。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少年隐约看见手腕浮现出奇异的银色纹路——那绝对不是测试时出现的暗红印记。
冰层下的翡翠湖水突然沸腾，将所有人吞入绚丽的霞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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