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求您了,就卖我几包药吧,我……”“就这几个铜板?
切!”
砰——沉重的木门在沈宁悦面前重重关上,震得门框上的铜环首晃,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她听见门内传来窃窃私语。
“小何啊,是沈家的闺女又来了?”
“回掌柜的,可不是。
诶呦这家人也是可怜呐,但咱家挣个钱也不容易。
呵,没钱,没钱吃个啥药啊……”沈宁悦咬紧嘴唇,转身走进了肆虐的风雪中。
腊月的寒风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撕扯着她单薄的身影。
十里官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跋涉,连往日里最不怕冷的野狗都躲进了草堆。
沈宁悦低着头,本能地往棉袄里缩了缩,那粗糙的布料上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虽然摸着厚实,却依然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从清河镇到清溪村,不过十里路程。
在沈宁悦的记忆里,这条路曾经是多么熟悉而温暖啊。
那时候,父亲赶着装满药材的马车,总会让她坐在最高的药箱上。
她就像个小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路边的风景,数着一个又一个从镇上赶集回来的行人。
“宁悦,咱们沈家的药材,那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
父亲总是这样说,脸上带着藏不住的自豪。
可如今……沈宁悦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药篮,心里一阵发紧。
那天父亲突然倒下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他正在药园里教她辨认一株新移植的何首乌,话说到一半,神色突然变得惊恐,然后重重地栽倒在泥地里。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也许是那株何首乌的根断了,也许是她的心碎了。
父亲半生都跟药材打交道,哪知自己一病不起后,却连包药居然都喝不起了。
想起前几天那个给父亲看病的大夫摇着头说请名医看病的话。
名医?
沈宁悦苦笑。
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钱袋,里面只有几个铜板在叮当作响。
这些钱,还是她顶风冒雪挖了好几天野菜,今天在集市上卖完才换来的。
风雪越来越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沈宁悦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心里暗暗着急。
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去,父亲的药快吃完了……“咔嚓——”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还没等她躲开,一捧夹杂着泥浆的脏雪就迎面泼来。
“哎呀,这不是沈家的大小姐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怎么,今儿个打扮得这么素啊?”
沈宁悦抹去脸上的污水,抬眼看去,只见一辆雕梁画栋的马车正停在面前。
车帘掀开,露出张家大少爷张云峰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
沈宁悦垂下眼帘遮住满目厌恶,转身便要继续赶路。
“诶,别急着走啊。”
张云峰探出半个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我听说你爹的病又重了?
这大雪天的,你一个人来镇上,该不会是找大夫的吧?”
沈宁悦充耳不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对兄弟就像两只秃鹫,时不时地在她面前盘旋,等着啄食沈家最后一口气。
“你说你,何必这么倔呢?”
张云峰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只要你点个头,别说是请大夫,就是请御医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说是不是,二弟?”
“可不是嘛!”
车厢里传来张云海阴阳怪气的声音,“当初我好心提亲,她倒是拿腔拿调。
如今倒好,药田荒了,人也憔悴了,你说你图什么?”
“我图什么?”
沈宁悦忽然笑了,笑得讽刺,“张二公子,您那会儿提亲,究竟是看上我这个人,还是看上我们家祖传的种药技术?
要真是诚心,怎么不去求娶镇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
哦,对了——”她故意顿了顿,“人家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
“贱人!”
张云海脸色骤变,就要掀帘子下车,“你敢——”“二弟且慢。”
张云峰伸手拦住弟弟,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却又很快化作笑意,“宁悦妹妹这张利嘴,我是越发喜欢了。
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你确定,就这么把今天最后的机会也给败了?”
沈宁悦心头一颤。
她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清河镇就这么大,但凡有点本事的大夫,哪个不给张家几分薄面?
今天那三家医馆的态度,难道也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张云峰得意的哈哈大笑,“你也知道,如今我张家才是镇上的药行龙头,只要我一句话,哪家儿的大夫敢不给我们张家几分薄面?
除非他不想混了。”
说完,又是得意的一笑,“今天你找不着大夫,只怕明天、后天也是一样。”
他的目光落在沈宁悦那张清秀的脸上,辗转着打量,“当初我二弟提亲的时候,你不是很傲气吗?
不过爷们儿也不嫌弃,只要你点头答应来给咱哥俩儿扫塌暖床……”“闭嘴!
畜生!”
沈宁悦厉声打断,“张云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算计完我们家的药田,又惦记上我们家祖宅了吧?
你做梦,只要我沈宁悦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再动我们沈家一根手指头。”
“我呸,一个腌臜的破落户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张云峰脸色一沉,“沈宁悦,你最好想清楚。
这清河镇上,没有我们张家点头,连个抓药的地方都没有。
你爹那病……嘿嘿,怕是要拖着了。”
“不劳张大少爷关心。”
沈宁悦冷笑一声,“我爹说过,有些人就像那地里的稗子,表面看着茂盛,实则是害人的毒草。
倒是我们沈家的药田,再荒芜也是根正苗红。”
“你!”
张云峰勃然大怒,“好,好得很!
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张家的帮衬,你们父女能撑多久!”
张云峰愤愤的丢下这句话后,车夫抖动缰绳,马车瞬间绝尘而去,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和满地狼藉的雪泥。
沈宁悦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寒冷。
“宁悦啊,你要记住。”
她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咱们沈家的药,和别人家不一样。
这里头有祖宗的心血,有天地的灵气。
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就靠你了……”一滴泪水悄然落下,很快就在寒风中凝结成冰。
沈宁悦用力揉了揉眼睛,继续向前走。
天己经快黑了,她得抓紧时间回去。
就算今天没能求到药,她也得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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