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傍晚,齐卫东踩着半尺厚的积雪往林场深处走。
他裹紧褪色的军大衣,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花。
今年桦树沟的冬天邪性得很,刚进腊月就连着下了三场冒烟雪。
"这鬼天气,野兔子都得冻成冰溜子。
"他嘟囔着,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路边歪斜的"安全生产300天"的木牌。
突然,光斑里闪过一道不自然的反光。
废弃的猎人小屋门前,一个透明的人形冰雕跪得笔首。
齐卫东凑近时,冰层里的赵金宝正瞪着眼睛看他,冻僵的脸上还挂着最后那个惊恐的表情。
最瘆人的是,尸体双手捧着的搪瓷缸里,两个冻硬的粘豆包正在冰面上微微反光。
"妈呀!
"齐卫东一屁股坐进雪堆里,棉裤瞬间被雪水浸透。
他连滚带爬往山下跑时,腰间的对讲机刺啦作响:"东子!
场部说赵总今天要来看新伐区,你见着......""见着个屁!
"齐卫东带着哭腔吼回去,"快报警!
赵金宝让人做成冰灯了!
"---马国栋把警车横在林业局招待所门口时,车上的暖风还在呼呼吹着《九妹》的调子。
他甩上车门,羊剪绒帽子下的圆脸冻得通红:"小兔崽子们动作挺快啊,这就拉上警戒线了?
""马队!
"派出所的小张从屋里窜出来,"省厅派来的实习生......""知道知道,不就是那个笔试第一的娃娃嘛。
"马国栋搓着手往屋里走,迎面撞上个穿崭新警服的姑娘。
小姑娘脸蛋冻得像红富士苹果,怀里还抱着本《犯罪现场勘查学》。
"报告马队长!
林小满向您报到!
"姑娘敬礼的手势标准得能上教科书。
马国栋噗嗤乐了:"整挺正式啊?
行,跟老马走一趟凶案现场,让你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刑侦。
"他顺手把兜里捂着的烤地瓜塞给姑娘,"垫巴垫巴,上山可没热乎饭吃。
"警车往林场开的路上,林小满的笔记本己经记满三页。
马国栋瞥了眼后视镜:"我说闺女,知道东北破案第一要诀是啥不?
""保持现场完整性?
逻辑推理?
""扯犊子!
"老马一拍方向盘,"是得穿暖和!
去年有个法医在野地验尸,钢笔水都冻住了,最后拿烧刀子化开的!
"---猎人小屋前的雪地被踩得乱七八糟。
马国栋蹲在尸体前,哈气在口罩上结出冰碴:"死者赵金宝,金盛木业老板,昨晚八点还在县里吃饭,今早就出现在二十公里外的林场......""而且被速冻得能当滑梯。
"派出所民警插嘴,被马国栋瞪得缩了脖子。
林小满戴着手套检查搪瓷缸:"奇怪,粘豆包是热的才会粘在缸底,但尸体冻透至少需要六小时......""聪明!
"马国栋突然扯开嗓子唱起来,"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在林小满茫然的眼神中,他咧嘴一笑,"《红灯记》选段,这搪瓷缸是七十年代的老物件。
老孙头!
这屋子以前谁用的?
"人群后头的老护林员哆嗦了一下:"啊?
就、就以前防火期值班用的......"马国栋突然凑近老孙头,从他衣领上拈起一片暗红色碎屑:"老哥,你这衣裳掉色啊?
"老孙头的瞳孔剧烈收缩,身后传来齐卫东的惊呼:"马队!
树上有东西!
"十米高的白桦树上,用红布条绑着半张烧焦的照片。
风雪中,隐约可见二十多年前的林场大门,和门前几个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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