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扯着滚烫的空气，林琳盯着自己投在跑道上的影子——那团模糊的黑影正滑稽地同手同脚晃动，迷彩服领口己经被汗浸成深绿色。
“摆臂幅度不够！
第西列第三个女生！”
教官的吼声撞进耳膜，她慌忙抬高胳膊，却听见后排在憋笑。
斜前方的男生忽然回头，帽檐下一双单眼皮盛着碎金似的阳光：“喂，顺拐了。”
他压低声音，汗湿的后颈黏着几缕黑发，“左脚左手，右脚右手——需要我给你打拍子么？”
林琳的指尖掐进掌心，喉咙里泛出铁锈味：“不用……”“顾辰！
出列示范！”
教官的哨声尖锐地划破热浪。
少年小跑时带起的风掠过她发梢，林琳数着他白球鞋上跳跃的光斑，突然发现他迷彩裤口袋里露出一角浅蓝色包装纸。
是薄荷糖，和她上周在小卖部门口攥了半天又放回去的同款。
......烈日把塑胶跑道烤出扭曲的热浪，林琳攥着迷彩服袖口晃了晃，眼前教官的训话声忽远忽近。
“第西列第三个女生！
脸色白得像粉笔灰了还硬撑？”
教官的吼声炸在耳边时，她只来得及看到顾辰的后颈——他站在斜前方，汗珠正顺着脊椎线滑进衣领，像一颗坠落的玻璃糖。
“哐当——”膝盖砸向地面的瞬间，有人托住了她的手肘。
林琳栽倒时最先感知到的不是疼痛，而是顾辰袖口掠过她手背的触感。
他挽起的袖管下小臂线条紧绷，迷彩服粗糙的布料蹭过她发烫的皮肤，像被晒化的雪糕棍轻轻刮过。
“扶去树荫下！
谁带水了？”
少年嗓音里带着运动后的沙哑，林琳眯着眼，视线里是他挽到小臂的袖口，蓝白校服蹭上了她迷彩服的锈绿色。
冰凉的矿泉水瓶贴上她掌心，瓶盖却是拧松过的。
“小口喝。”
他蹲在她身侧，迷彩帽檐压得低，只露出被晒红的下颌，“你同手同脚走了一早上正步，不晕才怪。”
林琳呛了口水，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你、你数我步子？”
“闭眼。”
有沁凉的东西贴上眼皮，她透过睫毛缝隙看见他掌纹里沾着草屑，“医务室冰袋没了，矿泉水凑合用。”
瓶盖拧开的咔嗒声近在咫尺，林琳缩了缩脖子：“我自己……”“手抖得像筛糠，别浪费水资源。”
顾辰突然把瓶子倾斜三十度，水流折射出细小的彩虹，“慢慢咽。”
她小口吞咽时，听见他迷彩服摩擦的窸窣声。
少年身上没有汗酸味，倒像刚在洗衣液里泡过的青柠，混着某种草木气息。
“中暑还涂唇膏？”
他的影子突然笼罩下来，指尖虚点她嘴角，“草莓味的？”
林琳猛地呛住，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锁骨：“这是、是润唇膏！”
顾辰从裤兜掏出那枚浅蓝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闪成一小片海：“要交换吗？”
他晃了晃糖果，喉结随着笑意滚动，“用我的清醒换你的……”少年起身时迷彩裤擦过她膝盖，林琳攥着残留他体温的水瓶，发现瓶身用油性笔写着潦草的“七班”——那是他刚才借水时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树影在水泥地上流淌成河，林琳数着顾辰后脑翘起的发丝。
他示范正步时裤腿扬起细沙，落在她发烫的脚踝上微微发痒。
顾辰突然扯下帽子扇风，蝉鸣声里他的耳尖比天际的火烧云还艳：“谁让你顺拐得像跳机械舞。”
他站起身，影子笼住她发烫的脸，“报告教官，我送她去医务室。”
顾辰突然举手，指尖还粘着薄荷糖的碎屑，“这位同学在啃草皮。”
哄笑声中，林琳被他拽着手腕拉起来。
少年掌心的薄茧刮过她脉搏，像被毛茸茸的猫尾扫过。
林琳被他搀起来的瞬间，听见他迷彩服口袋里哗啦作响。
“薄荷糖，解暑的。”
他倒出两粒塞给她，指尖擦过她掌心时像蜻蜓点水，“别真晕在我背上啊。”
“不用背！”
林琳几乎跳开半步，耳尖快要滴出血，“就、就扶一下。”
顾辰歪头打量她通红的脸，忽然从裤兜摸出湿纸巾：“先擦擦，你脸上有跑道颗粒。”
他撕包装的动作顿了顿，“没毒，我早上擦过汗了。”
林琳捏着薄荷味的湿巾，突然注意到他左腕发红的勒痕——是方才示范时被教官拽绳子留下的。
“你的手……”“死不了。”
顾辰甩了甩手腕，黑色运动腕带滑下来盖住伤痕，“倒是你，晚上多吃点盐焗鸡腿补补。”
他踢开路上碎石，状似无意道：“食堂第二个窗口最好吃。”
林琳低头盯着两人时近时远的影子。
他的影子总在将要重叠时突然拉开距离，像在玩某种幼稚的光影游戏。
医务室风扇咯吱转着，顾辰靠在门框上看校医兑葡萄糖。
林琳数着点滴管里坠落的水珠，听见他突然轻笑。
“笑什么？”
她揪紧被单。
“你晕倒时像慢动作电影。”
他屈指弹了弹吊瓶，玻璃震颤出细响，“先晃三下，然后像被抽了骨头的布偶——”“顾同学。”
校医突然抬头，“去冰柜第二层拿退热贴。”
少年转身时迷彩服衣摆扫过铁柜，叮叮当当撞碎一室寂静。
林琳看着他修长手指掠过各种药盒，突然发现他小拇指有道月牙形旧疤。
“伸手。”
他撕开包装的动作比拧瓶盖还粗暴，“贴额头还是后颈？”
林琳下意识后仰：“我自己来……”“别动。”
顾辰突然弯腰，退热贴的凉意贴上她后颈时，他指尖的温度却烫得惊人，“这里血管多，降温快。”
校医咳嗽一声：“男同学注意距离。”
顾辰首起身，漫不经心地转着剩下的退热贴：“老师，她睫毛掉眼睛上了。”
在林琳慌慌张张去揉时，他忽然俯身吹了口气，“现在没了。”
薄荷糖的气息拂过面颊，林琳整个人僵成石膏像。
她没看见少年泛红的耳廓，只听见他军靴踩过地板的闷响，和丢在床头的一把薄荷糖。
“含着，防中暑。”
他倒退着出门，逆光的身影模糊了表情，“明天别再顺拐了，林同学。”
林琳捏着糖纸的手一颤——他什么时候知道她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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