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天枢城十二座琉璃塔的影子拉长成利剑。
沈清漓踏着及踝的霜露走向漕帮总舵,鸦青缎面绣着银线暗纹的裙裾掠过青石板,惊起一群灰鸽。
她腕间的赤焰血玉残片与暮色相映,泛起诡异的红光。
"姑娘当心!
"斜刺里伸来柄锈迹斑斑的铁锹,将她鬓边垂落的鸦青长发撩到耳后。
抬眼望去,是个满脸雀斑的少年,粗布短打沾着煤灰,腰间别着个磨亮的锡酒壶——正是漕帮新来的杂役阿福。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煤灰染黑的牙齿:"昨夜漕船云螭号沉了,你们连尸首都敢私吞?
"沈清漓屈指叩响腰间玉佩,清越鸣声响彻码头。
她忽然瞥见阿福腰间的破洞裤腰带,暗褐色污渍正缓缓渗出——是西域曼陀罗汁液特有的紫黑色。
这让她想起三日前在太医院见过的药方,那方子里同样用到了曼陀罗花粉。
"三更天时,你这条老腿怕是要断在城隍庙门口。
"沈清漓忽然笑了。
她从袖中取出个青瓷药瓶,指尖蘸着瓶中墨汁,在老者杖头画了道符咒。
杖头墨迹竟泛起幽蓝荧光,老者脸色骤变,话音未落便被身后人拦腰抱起。
"清漓姑娘,您又来坏我们的生意!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沈清漓抬头望去,只见萧景珩骑着匹乌骓马踏过码头,银发在秋风中如瀑,紫袍上金线绣着的蟠龙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他左脸火焰纹胎记随肌肉起伏跳动,掌心握着半块焦黑的玉佩。
"六皇子赏你的漕帮印信,终究是烫手山芋。
"萧景珩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沈清漓手中解剖图:"沈姑娘母亲的死,与巫医司的涅槃火有关吧?
"他忽然凑近,气息拂过她耳畔:"你猜那把刺穿你母亲心脏的剑,纹的是谁的族徽?
"沈清漓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撞在挂着灯笼的木架上。
灯笼骤然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她颈侧:"别怕...""谁在那里!
"萧景珩的剑锋己出鞘,寒光映出墙角蜷缩的身影。
那是个十三西岁的少女,银铃铛发饰下露出张惨白的小脸,脖颈缠绕着蛊虫编织的璎珞——正是巫医司的哑仆阿哑。
阿哑突然暴起,尖锐的犬齿咬向沈清漓手腕。
萧景珩的剑锋堪堪擦着她指尖划过,斩断三根发丝:"茉莉派你来送死?
"话音未落,码头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数十艘铁甲舰破雾而来,桅杆上"漕帮"二字在夕阳下燃烧般鲜红。
沈清漓瞥见江面浮动的青铜管,瞳孔骤缩。
这是改良型”龙息炮“的冷却管——三个月前兵部报废的十门火铳,此刻正被漕帮重新组装。
她悄悄将一枚银针插入袖中,针尾系着的丝线悄然绷首。
"萧殿下,您来得不巧了。
"六皇子萧景明的声音自画舫传来,他手持鎏金烟杆,身后跟着个戴西洋眼镜的随从:"漕帮私铸铜钱的事,怕是惊动了圣上..."话音未落,江面突然炸开朵朵金莲,改良火铳的硝烟中,数百具漕帮尸体随波沉浮,每具尸体的指甲缝里都凝结着黑盐结晶。
沈清漓在硝烟中看见萧景珩眼底闪过异色。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薄衫渗入肌肤:"跟我走,现在!
""沈姑娘可知,你方才用的针法..."他贴近她耳畔低语,"是苗疆”牵机引“的反向施术?
"没等她回答,画舫上的西洋镜片折射出诡异紫光,萧景明手中的烟杆突然炸开,毒雾中浮现出巫医司的九冥符咒。
沈清漓扯下发簪刺向烟雾,赤焰血玉残片在掌心绽开红光。
当啷一声,簪尖挑破了萧景珩的衣襟,露出他心口狰狞的旧伤——那伤疤的纹路,竟与母亲留下的玉佩碎片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她望着江面浮沉的尸骸,终于明白为何六皇子要查漕运案。
寒江的雾气漫过脚踝,她握紧染血的银针,听见自己心跳与萧景珩的佩剑共鸣如初。
暮色西合时,漕帮总舵的灯笼次第亮起。
沈清漓站在码头石阶上,望着江心漂浮的青铜管残骸,指尖摩挲着染血的银针。
萧景珩的玄甲卫队列于江岸列阵,战旗上”镇北王“三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阿福蹲在煤堆旁,偷偷将半块西域曼陀罗塞进嘴里。
他不知道,自己腰间的锡酒壶里,正混着巫医司特制的”牵机引“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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