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陈楠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看着镜子里布满血丝的眼睛。
昨晚的亢奋还没完全褪去，但现实的寒意己经重新爬上脊背。
他需要人手。
哪怕只是几个残兵败将。
他拨通了昨天离开的老同学之外，还留在本地，没立刻找到下家的那三个人的电话。
一个主程序，李凯，技术宅，有点闷。
一个原画师，刘正，年纪稍长，画风扎实，就是有点老派。
还有一个策划助理，刚毕业的小姑娘，叫孙晓雅，负责打杂和部分文案。
约在办公室。
上午九点。
三个人陆续到了，看着重新打开门。
但依旧乱糟糟的办公室，表情都有些复杂。
尤其是看到陈楠虽然眼中有红血丝。
但精神状态却和昨天判若两人时，更是诧异。
“楠哥，你叫我们来……”李凯推了推眼镜，先开口，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昨天工作室解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陈楠首接开门见山。
“我不打算散伙。”
三个人都是一愣。
刘正皱起眉头：“楠子，昨天不是都……该给的补偿，你也都给了。”
孙晓雅小声嘀咕：“楠哥，你不会是想赖账吧……”“补偿是补偿，那是辉煌工作室欠你们的。”
陈楠摆摆手，眼神扫过三人：“我现在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重新组个摊子，干一票大的。”
“干什么？”
李凯问，镜片后的眼睛里全是狐疑。
“做一款新游戏。”
陈楠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抗战题材。”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荒谬。
最后变成了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抗……抗战？”
孙晓雅结结巴巴地问，小脸煞白：“楠哥，你没发烧吧？
这题材……能碰吗？”
“碰？
何止是碰！”
李凯猛地拔高了声音，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这玩意儿谁做谁死！
审核那一关就够你喝一壶的！”
“就算侥幸过了，谁玩啊？
现在的小年轻，谁还关心这个？
他们只想看小姐姐跳舞，只想抽卡SSR！”
刘正也沉着脸，叹了口气：“楠子，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股劲，想做点不一样的东西。
但抗战……太沉重了，也太敏感了。”
“画面血腥了不行，不血腥又不真实。
剧情稍微歪一点，就得被口水淹死。
这……这不是找死吗？”
“而且。”
李凯补充道，语气带着绝望：“我们没钱！
一分钱都没有了！
服务器都快续不起了！
做什么新游戏？
拿头做吗？”
质疑，反对，不理解。
意料之中。
陈楠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等他们把心里的担忧和恐惧都倒出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们说的，都对。”
陈楠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审核难，市场不看好，我们没钱，没人。”
“那还……”李凯不解。
“但是。”
陈楠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如果，我能让这款游戏，做到前所未有的真实呢？”
“真实？”
刘正愣了一下。
“对，真实。”
陈楠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不是现在市面上那些神剧，不是手撕鬼子，不是裤裆藏雷。”
“是子弹打在身上，就是碗口大的窟窿，血肉模糊。”
“是趴在泥泞的战壕里，忍着饥饿和寒冷，听着炮弹在耳边爆炸，吓得尿裤子。”
“是没有神丹妙药，受伤了，感染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腐烂，等死。”
“是让你，让每一个玩家，都切身体会到，在那个年代，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士兵，或者一个最底层的老百姓。”
“活着，有多么艰难！
胜利，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办公室里针落可闻。
李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孙晓雅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似乎被陈楠描述的场景吓到了。
刘正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是个老派画师。
对历史题材一首情有独钟，只是市场不允许。
陈楠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心里某个地方。
“这……这能做出来？”
刘正声音沙哑地问：“现在引擎技术……”“我有办法。”
陈楠斩钉截铁：“我能搞到一种技术，能极大提升游戏的真实度，尤其是在物理反馈、环境交互和细节还原上。
能让玩家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个战场！”
他没有解释技术的来源，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陈述着。
那股强大的自信，和他描绘出的那种真实的冲击力，让三个人都有些恍惚。
这还是那个快破产的落魄老板吗？
“就算……就算技术可行。”
李凯还是犹豫：“钱呢？
宣发呢？
我们拿什么启动？”
“钱，我会想办法。”
陈楠看着他：“启动资金，不会太多，但够我们搭起架子，做出一个能震撼所有人的Demo。”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变得恳切。
“我知道，这像是一场豪赌，甚至像个笑话。”
“跟着我，可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可能最后还是一场空。”
“但我可以保证，如果我们做成了，这绝对是一款能载入华夏游戏史册的作品！”
“一款能让所有玩过的人，都记住，都震撼，都他妈哭出来的游戏！”
“你们，敢不敢跟我赌这一把？”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刘正看着陈楠，看着他眼睛里的火焰。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指。
他画了一辈子画，年轻时也想画点有筋骨的东西。
可最后都在市场的洪流里，画着各种光鲜亮丽的皮囊。
现在，好像有个机会，让他捡起最初的梦想？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决然。
“妈的！
干了！”
刘正一拍大腿：“老子画了一辈子俊男靓女，也想画点带血的东西！
楠子，我跟你干！”
李凯和孙晓雅都看向刘正，又看向陈楠。
李凯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他是个技术宅，陈楠说的真实度技术对他诱惑很大。
但他更理性，风险太高了。
孙晓雅则是一脸的纠结和害怕，她年纪小，没经历过大风大浪。
陈楠描述的画面让她心惊肉跳。
陈楠看着他们，心里也捏着一把汗。
成了刘正一个还不够。
“李凯，小雅。”
陈楠放缓了语气，“我不会逼你们。
如果你们现在想走，我绝不拦着。
之前的补偿，一分不少。”
李凯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楠哥……你说的那个技术，真有谱？”
“有谱。”
陈楠点头，眼神坚定。
李凯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决心：“行！
我留下！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牛逼吹成现实！”
“不过说好了，三个月！
如果三个月看不到希望，我立马走人！”
“好！”
只剩下孙晓雅了。
小姑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圈有点红。
“我……我也留下。”
她声音细若蚊呐：“不过……楠哥，咱们做的游戏，能不能……别太吓人啊？”
陈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放心，只会比你想的，更真实。”
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怀疑（李凯）、忐忑（孙晓雅）、决意（刘正）。
情绪强度判定：中。
正在进行情绪能量转化……获得情绪能量：8点。
当前总能量：11点。
陈楠心中微动。
有用！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神色各异，但最终选择留下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快退休的老画师，一个技术宅程序员，一个刚毕业的小策划。
再加上他这个光杆司令。
这就是他的全部班底了。
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台班子。
办公室依旧破烂，前途依旧未卜。
但这一次，陈楠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能行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必须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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