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世“什么是江湖？”
月色皎洁，青衣少年与母亲相坐在院中槐树下。
张子扬五岁开始习武，至今己经历经十余载，少年稚嫩的脸庞透出对于江湖的期待。
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这是少年从话本中窥探的江湖，亦是心中所向往的江湖。
他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在江湖。
’以往少年每次问起自己的父亲在哪，母亲总会这么说，可是母亲却从来不说江湖在哪里。
妇人扫了一眼眼前英气勃发的少年郎，若有所思。
十六年的隐居，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妇人起身一跃飞入大槐树的枝叶中。
待妇人落地，只见左手右手各执一根手臂长的槐树枝。
将左手中的树枝递给少年。
“再与为娘试试手吧。”
妇人左手并做剑指，摆出剑招起手式。
“若胜了我，明日，你便自己入世去寻那所谓江湖。”
夜色之下，母子二人以树枝作剑，破空声连连响起。
劈砍挑刺，二人一来一去，想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母子二人的剑术从来不是拘泥于一招一式，而是将关注点放在对方使用的招式中，因人而异，见招拆招。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的剑招同样毫无章法，忽快忽慢，左一下刚猛无比，右一下以柔克刚。
三年练剑，少年首至今日都没有胜过母亲一招半式。
第一年，初见母亲在院中舞剑，便心有所感，选择了练剑，母亲便从地摊中买了一本剑招把式，半个时辰便练得融汇贯通。
然而在夜里与母亲对练，没能走过三剑，便被槐树枝抵住了咽喉。
第二年，继续通读那本剑招把式，心有所感，所谓剑招无外乎挥剑，只要能够伤到对手，便是剑招。
同是与母亲在夜间对练，共两个时辰，输半招，对方的剑更快的抵上了咽喉。
自那以后，百思不得其解，无论怎么对比，总觉得自己的剑招与母亲的剑招相比，少了什么东西。
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了缺了什么。
就像话本中说的，一个武学门派中的弟子，会练习某些剑招剑势，时间久了，自然对这些剑招更加熟悉，不需要思考便下意识就能使出来。
他能感觉到，母亲练习过某种剑招，因此变招时会出现重复。
而那些下意识的剑招，刚好就是破绽所在。
不到半个时辰，张子扬便从母亲杂乱的剑招中找到了规律，就将那剑法一一破解。
妇人看着抵在自己咽喉处的槐树枝，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两人默契的将树枝随手扔掉。
“明日，你便下山去游历，去看看那所谓的江湖。”
见得到了母亲的应允，少年颇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胜了母亲，同时也是第一次能够看看山下的世界。
“嘿嘿，谢谢娘。”
见儿子如此兴奋，妇人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嗤笑了一声。
“你呀你。”
夜深了，母子二人却未曾入睡。
少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中尽是那对江湖世界的期待。
与此同时，少年的母亲正在一处无字墓碑前，拿起锄头一下一下的刨着土。
脑海中回忆起自家儿子相处的这几年，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孩童，到如今这般。
少年英气，雄姿英发。
不禁联想到当年，那亦是一个少年，亦是如今这般朝气蓬勃。
可惜人总是会变的，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这座无名的孤坟里面埋葬的，是作为江湖传说的过去。
不久，一个细长的木盒便漏了出来。
打开木盒，一把长剑赫然躺在其中。
长剑出鞘发出一声凌厉的剑鸣，剑刃依旧锋利无比，在月光的照射下能看到剑脊上有两个娟秀的字。
白灵兵器谱剑谱篇中排名第十三，出自铸剑山庄的名剑。
至少十六年前是如此。
月光下，无名墓碑前，身着白裙的美妇人的舞剑，散落的发丝随风飘舞。
剑刃反射月色，飘起一道道剑光，同时飞出一粒粒晶莹。
曾经他说有人不用等。
现在她说有人不该等。
无奈青丝飞作雪，秋水望穿不见君。
晨曦的阳光洒在槐树上，少年起身走向屋外，待看到屋外的景象，少年震惊的揉了揉眼睛。
美妇人怀抱长剑以及包袱立于老槐树下。
昨夜练剑还是长发飘飘，今早再见己是满头白发。
将长剑绑在儿子腰间，又替他将包袱系在背上。
“包袱里是一些衣服，还有一些碎银子。”
妇人眉头微皱，她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譬如天冷了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
譬如在外面不要谁都信，小心坏人。
又譬如在外面不要省钱，别怕花钱。
但是却又怕儿子嫌弃自己啰嗦。
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少女抱着孩子对少年千叮咛万嘱咐，最后换来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和那不耐烦的眼神。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母亲，我这第一次下山，不知道需要注意些什么？”
兴许是因为母子连心，察觉到了母亲的忧虑，少年适时发出提问。
妇人微微一愣。
倒是她着相了。
他像他却不是他。
闭上眼睛稍微想了一想，随后眼神一凛。
“遇见你爹，打他一顿。”
虽然少年本来就是有这个打算，虽不知原因，但是却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枯等这么多年，终归是要教训一顿的。
妇人拔出少年腰间的长剑，展示了宝剑上白灵二字。
“这是我以前的佩剑，名叫‘白灵’，你父亲使用的佩剑叫做‘墨羽’，同样的剑脊位置上刻有剑的名字。”
再次将宝剑推入少年腰间剑鞘。
“没问题，娘，如果让我遇见他，我定挑了他的手筋脚筋，用驿站给您寄过来。”
妇人没好气的瞪了少年一眼。
“走吧走吧，省的继续留在这里惹得为娘烦心。”
少年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那下山的小道。
待到少年走了百步，却又听到了自己娘亲的声音。
“若此去不成，受了委屈，那便回来找娘。”
大不了就再血洗这江湖。
剩下半句妇人并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站在那大槐树下面，愣愣的看着少年挥手渐行渐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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