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1月17日,乌云如墨般压在南方小县城的上空。
小村庄通往县城的土路早己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摩托车碾过,溅起的泥浆糊满了小叔的裤腿。
他载着阵痛难忍的母亲在雨幕中飞驰,车轮打滑的声响混着母亲压抑的呻吟,在空旷的乡间道路上回荡。
"嫂子坚持住,马上就到县医院了!
"小叔扯着嗓子喊道,雨帘模糊了他的视线,可怀里人的颤抖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摩托车的大灯在雨雾中劈开一条光路,终于在医院门口戛然而止。
此时的县医院笼罩在一片混沌中。
老式的三层楼房像座沉默的巨兽,仅靠着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晕。
走廊里挤满了同样被暴雨困住的产妇家属,此起彼伏的哭声与雨声交织。
小叔背着母亲跌跌撞撞冲进产房时,值班护士正举着蜡烛核对病历,火苗在风里摇晃,映得白大褂上的血渍格外刺目。
而此时的父亲,还在县城外的车间里挥汗如雨。
轰鸣的机器声中,他突然听见工友喊:"老尹!
你媳妇要生了!
"手中的零件"当啷"落地,他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机油,抓起搭在椅背的外套就往外跑。
秋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他在积水中狂奔,鞋里灌满了泥水也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当爸爸了!
"产房内,母亲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
阵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停电导致所有仪器停摆,接生婆只能借着烛光,用最原始的方法帮助产妇。
窗外的雨愈发狂暴,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砰砰"巨响,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生命的诞生助威。
"用力!
再使把劲!
"接生婆的喊声穿透雨幕。
母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昏暗的烛光里,她看见窗户上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整个产房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这瞬间,一声清亮的啼哭冲破了雨幕与黑暗——1995年11月17日晚我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
当父亲浑身湿透地撞开产房大门时,正看见护士抱着襁褓走向他。
烛光摇曳中,他第一次看清了我的模样:皱巴巴的小脸,沾着羊水的胎发,紧闭的眼睛还没睁开。
"恭喜,母子平安。
"护士的声音带着笑意。
父亲颤抖着伸出手,却又在半空停住,生怕粗糙的手掌弄疼了这个小生命。
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父亲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汗湿的手,喉咙发紧:"辛苦你了。
"母亲摇摇头,目光落在襁褓上:"你看,像你。
"父亲低头凝视着怀中的我,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一刻,窗外的暴雨仿佛都成了背景音,新生命的啼哭与父母的低语,成了这个雨夜最温暖的旋律。
医院走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两下,重新亮起。
柔和的灯光里,父亲小心翼翼地解开外套,将我裹进怀里。
这个在暴雨与黑暗中降临的小生命,终于感受到了第一份温暖。
而我的前半生,也从这场惊心动魄的雨夜开始,在父母的注视下,慢慢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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