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的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
庄忆抱着厚重的参考书在走廊徘徊了三圈,终于在最角落发现一个空位——可惜对面坐着正在演算物理题的江楚生。
她攥着书包带犹豫了十秒,正想转身离开,对方却突然抬头:"再转一圈管理员就要锁门了。
"他的钢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点,"这里。
"庄忆僵硬地坐下,把书本垒成一道小小的屏障。
她今天特意选了最不起眼的藏青色卫衣,头发也扎成了马尾,可江楚生扫过她正在翻开的《古典诗词鉴赏》时,目光还是顿了顿。
"李老师让我提醒你,"他推过来一张便签纸,"明天中午文学社要交朗诵比赛的报名表。
"便签上除了文字还画了个简易书架,一本斜插着的书封上写着《恶之花》——正是庄忆上周在图书馆借阅的诗集。
她耳尖发烫,没想到这种细节都会被人注意到。
"我不参加比赛。
"她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
江楚生转着钢笔:"因为开学典礼?
"钢笔在他指间划出银色弧光,庄忆认出那是她丢失的紫色钢笔的同款,只是换成了金属外壳。
这个发现让她莫名有些心慌:"只是不喜欢当众朗诵。
""但你喜欢波德莱尔。
"他忽然切换成法语,"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但你该知道我曾为你动情。
"庄忆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那枚银色耳钉随着他念诗的动作微微闪烁。
"你...""高二选修课,《法国文学导读》。
"江楚生把物理试卷翻到背面,"顺便说,你第三题辅助线画错了。
"庄忆这才发现自己的草稿纸上全是无意识写下的诗句。
她慌忙遮住涂鸦,却在挪动间碰倒了书本屏障。
哗啦一声,她的数学试卷飘到江楚生面前,满页刺目的红叉在两人之间摊开。
空气突然凝固。
庄忆伸手去抢,江楚生却己经捡起了试卷:"三角函数转换全部用错公式。
"他抽出红笔在错误旁画起星形标记,"今晚七点物理实验室有补习小组。
"这不是邀请而是通知。
庄忆盯着他笔尖下逐渐成型的星群,忽然想起天文社说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
"我不...""带你的《恶之花》来。
"江楚生撕下便签纸新的一页,画了朵云和雨伞,"要下雨了。
"当晚六点五十分,庄忆蹲在物理实验室门口的走廊上纠结。
背包里装着诗集和没及格的数学试卷,卫衣兜里还揣着两颗薄荷糖——路过小卖部时鬼使神差买的。
实验室传来争论声,她透过门缝看到江楚生正在白板前讲解波函数,周围坐着五六个竞赛班的尖子生。
果然不该来。
她转身要走,突然听见"啪"的一声断电声。
整条走廊陷入黑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亮着。
"备用电源启动要三分钟。
"江楚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好看星星。
"天台的风裹着初秋的凉意。
庄忆缩在宽大的卫衣里,看江楚生变魔术般掏出两台天文望远镜。
他调试镜筒的手指修长灵活,银色耳钉在月光下像一粒小小的星辰。
"猎户座α星,距离地球643光年。
"他忽然凑近,带着薄荷气息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从这个角度看,你的睫毛像测量仪上的刻度线。
"庄忆屏住呼吸。
望远镜里瑰丽的星云此刻变得模糊不清,视网膜上只残留着他靠近时的残影。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她脱口而出:"理科生也会看星星吗?
""我父亲是天文物理学家。
"江楚生调整着焦距,"他说宇宙中最浪漫的事,是两颗行星在引力作用下改变轨道。
"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就像..."雨滴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庄忆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己经罩上江楚生的校服外套。
他们狼狈地冲回楼梯间,在黑暗的转角处,江楚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红绳手链传来。
庄忆僵在原地,听见他从自己背包侧袋抽出钢笔:"你果然带着。
"紫色笔身在应急灯下泛着微光,"上次忘问,为什么是紫色?
""我外婆说..."庄忆的声音细如蚊呐,"紫色代表不可见的波长,就像有些人藏在心里的..."闪电骤然照亮楼梯间。
她看见江楚生的睫毛上挂着雨珠,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自己惊慌的脸。
下一秒,他的手帕己经按在她湿漉漉的发梢:"会感冒。
"回到实验室时,补习小组的人己经走光。
江楚生打开保温杯倒出姜茶:"喝掉。
"语气不容拒绝。
庄忆小口啜饮着辛辣的液体,看他用她的紫色钢笔在试卷上写满批注,字迹锋利得像他这个人。
"三角函数其实很简单。
"他忽然把试卷翻面,画了个笛卡尔心形线,"所有图形都是方程式的具象化,包括..."窗外惊雷炸响,淹没了后半句话。
庄忆无意识地捏紧了卫衣口袋里的薄荷糖,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江楚生挑眉伸手,她只好摊开掌心。
"原来如此。
"他剥开糖纸,薄荷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这是你今天的交换条件?
"雨声渐密。
庄忆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白衬衫贴在肩胛骨上,忽然想起《恶之花》里那句"你的眼睛像雨中的晴空"。
玻璃窗上,他们的倒影在水流中扭曲交融,像两个不同频段的波终于找到了共振点。
"下次别买薄荷糖。
"江楚生把最后一口姜茶推给她,"我不喜欢甜食。
"但庄忆分明看见,那颗糖在他舌尖停留了整整十三秒——她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像在数流星划过夜空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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