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逆鳞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生锈的暖气管发出闷响。
腐臭味突然化作千万根钢针刺入太阳穴，青铜罗盘在怀里烫得像块烙铁。
他看见月光下张老头脖颈突然扭成反关节角度，干瘪的嘴唇开合着，却是在和空无一人的楼梯说话。
"时辰到了。
"老保安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黑板。
林逆鳞想摸出兜里的五帝钱，手指却痉挛着抓不住东西。
二楼铜铃声突然密集如暴雨，镜中傩面人的衣角翻涌起青色涟漪。
他转身想逃，眼前却炸开无数青色鳞片状光斑。
腐木地板在脚下塌陷的刹那，有人拽住了他的衣领。
消毒水味道冲进鼻腔的瞬间，他听见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
"别碰窗边的绿萝。
"男人的声音带着手术刀般的冷冽，"那些叶片背面沾着尸油。
"林逆鳞勉强撑开眼皮。
白大褂下摆沾着墙灰的男人正在调配药剂，胸牌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神经外科主任医师李昭明。
墙角医用推车上摆着古怪的铜制熏炉，青烟缭绕中，他看见自己左臂静脉插着三根银针，针尾刻着微型符咒。
"罗盘煞气反冲任脉，再用一次异能会永久损伤视神经。
"李医生转动针尾，林逆鳞突然感觉有冰凉的小蛇顺着血管游向心脏，"你父亲二十年前给这栋楼改过风水局？
"熏炉突然爆出几点火星。
林逆鳞盯着对方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那里沾着星点朱砂，和父亲书房灰烬里残留的辟邪砂成分相同。
他故意让嗓音发虚："您怎么进到封锁现场的？
""市局特聘顾问。
"李医生掀开他眼皮检查瞳孔，金丝眼镜闪过冷光，"倒是林先生，普通大学生怎么会带着汉代六壬式盘闯凶宅？
"青铜罗盘在床头发出蜂鸣。
林逆鳞突然发现熏炉青烟在空中凝成卦象，而自己左手不知何时被套上了监测环。
他佯装咳嗽翻身，用膝盖压住藏在袜筒里的断玉——那上面父亲用殓文刻着"逆鳞"二字。
治疗结束时月光己经西斜。
李医生摘下的橡胶手套内侧染着诡异靛蓝色，林逆鳞注意到他白大褂后襟有两道对称的撕裂口，像是被什么利爪勾破的。
"子时之后别靠近三楼洗手间。
"李医生锁医药箱时状似无意地说，"镜面水银层掺了骨粉，容易招阴兵借道。
"林逆鳞摸着恢复知觉的左手溜出房间。
走廊尽头传来砂纸打磨声，张老头正蹲在昨夜出现傩面人的位置，用刻刀修补木地板上的抓痕。
那些深入木纹三分的痕迹，在他刀锋下竟像活物般蠕动收缩。
老保安脚边摆着半桶黑红色涂料。
林逆鳞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镇魂漆"，那是用七年以上公鸡血混合棺木碳粉调配的。
当他屏息靠近时，怀里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月光下的张老头，依然没有影子。
"小林同志也闻到煤气味了？
"张老头突然开口，刻刀尖滴落的漆料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锅炉房管道年久失修，上个月刚熏死只黑猫。
"林逆鳞盯着老人崭新的制服袖口。
昨夜被鬼手抓破的布料此刻完好无损，纽扣却从铜制换成了骨质的。
他假装踢到石子向前踉跄，左手顺势拂过对方后腰——触感冰冷坚硬，仿佛在警服下藏着块牌位。
"当心脚下。
"张老头扶他的手掌布满尸斑状青紫，指节却灵活得不像老人，"204房间门锁坏了，总有些野猫溜进去。
"林逆鳞退后两步笑道："您夜班还戴着墨镜？
"话音未落，二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当他再回头时，走廊只剩翻滚的漆桶，张老头的巡逻棍斜靠在窗边，棍头挂着的铜铃铛里塞着张带血渍的符纸。
月光穿过铃铛孔洞，在地面投出残缺的龙鳞纹路。
林逆鳞用银针挑出符纸瞬间，听到三楼传来指甲划过镜面的刺耳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镜面水银层往外爬。
月光在张老头墨镜边缘凝成一道银线，林逆鳞摸到裤兜里那枚浸过朱砂的乾隆通宝。
铜钱棱角硌着指腹，他忽然想起父亲总说"镇物开口三分煞"。
"听说西北乾位埋着镇山石。
"林逆鳞用鞋尖碾着地砖缝隙，余光瞥见张老头握刻刀的指节骤然发白，"张伯值夜班时，有没有见过青苔逆着月光长？
"漆桶突然发出气泡破裂的声响。
张老头喉结滚动两下，刻刀在木纹里剜出个倒置的八卦："锅炉房漏气容易幻听，小林同志该去校医院开点安神药。
"月光照在他崭新的制服肩章上，镀银徽记竟泛着青铜锈色。
林逆鳞的罗盘在衣袋里震颤如蜂鸟振翅。
他故意用鞋跟磕了下墙根，三枚五帝钱从袖口滑落，正巧在积水里摆出三角阵型："昨夜里子时，三楼镜面爬出来的东西，啃过您袖扣了吧？
"刻刀当啷坠地。
张老头脖颈青筋暴起，墨镜滑落半寸，露出眼白上密布的血丝——那些暗红色纹路竟组成符咒形状。
林逆鳞突然闻到浓烈的檀腥味，墙角漆料如活物般爬向五帝钱阵。
"后生仔！
"张老头突然暴喝，声带仿佛裹着砂纸。
他枯瘦的手掌拍向墙面，整条走廊的应急灯霎时爆出青紫电光。
林逆鳞后颈汗毛倒竖，看见老人影子在强光中分裂成九道鬼魅，每道影子都掐着不同指诀。
腐木地板下传来指甲抓挠声。
林逆鳞正要后退，脚踝突然被冰凉的漆料缠住。
张老头佝偻的脊背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墨镜彻底滑落——那双布满咒文的眼球正在眼眶里逆时针旋转。
"你爹当年..."沙哑的嗓音突然被某种高频蜂鸣切断。
二楼铜铃集体炸裂，墨绿色黏液顺着墙缝喷涌而出。
林逆鳞摸到腕间监测环发烫，视网膜突然闪过父亲被青鳞覆盖的残影。
整栋楼在震颤中倾斜西十五度。
林逆鳞抓住窗框的瞬间，瞥见三楼镜面渗出粘稠黑血。
那些血珠违背重力悬浮空中，逐渐拼凑成傩面人缺失的右眼。
怀里的罗盘指针突然垂首立起，在他掌心烫出龙鳞状焦痕。
张老头发出非人的低吼，制服纽扣接连崩飞。
林逆鳞看见他后腰别着的槐木牌位——分明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阴差令"。
漆料洪流中，老人干瘪的胸膛浮现出半截青色逆鳞纹身，与林逆鳞锁骨下的胎记如出一辙。
"天贶节..."张老头七窍突然涌出檀香灰，语速快得像是被附身，"子时三刻镜面会..."话未说完，整面西墙轰然倒塌。
月光如银瀑倾泻而入，照出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婴孩掌印，每个掌纹都刻着殓文。
林逆鳞的耳膜突然捕捉到某种低频震动。
那声音像是青铜编钟沉在水底敲响，又像是无数骨片摩擦。
怀里的罗盘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他看见张老头正用刻刀割开手腕，将黑血涂抹在牌位背面。
"来了。
"老人突然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笑容里带着献祭般的狂热，"你听，傩面在哭嫁呢。
"整栋凶宅的玻璃同时炸成齑粉。
林逆鳞的视网膜残留着最后一幕画面——无数青鳞从地缝涌出，在空中组成半截龙形。
而张老头割腕的伤口里，钻出一簇裹着胎膜的青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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