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寂静如水。
林婉儿跪在佛堂前,身后是雕梁画栋、香烟缭绕的观音像,面前是冷硬的石砖。
方嬷嬷罚她跪一个时辰,却未曾设香火,仅让她孤身面对那神明般冷漠的视线。
风吹进殿中,佛堂门虚掩,蜡烛随风而动,跳动不止,仿佛也在诉说天地间的无情。
她的膝盖早己麻木,身子因湿冷而微微颤抖,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父亲,靖哥哥……婉儿还活着。
你们放心,我会活下去,一日不雪林家之冤,一日不出这红墙。”
这句话,她一字一句刻入骨血。
“你是谁?”
一抹淡淡的声音突然从佛堂后方传来,清冷如玉,却带着天生的威严。
林婉儿猛然回头,只见黑暗中一道高大身影缓步而出,未及看清脸庞,那人己立于她前方半丈。
夜色为他披上了重重阴影,却掩不住他浑然天成的威仪。
他穿一袭墨袍,衣角绣有金色云龙,未戴龙冠,却比任何一位天家之人更显尊贵。
林婉儿心头一震,隐约察觉此人身份不凡,下意识低头行礼,却未跪拜。
“奴婢林婉儿……参见大人。”
“林婉儿?”
那人轻轻重复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如轻风掠过水面,却带着细微的停顿。
林婉儿抬眼,他正凝视她,目光深不可测。
她心中忽地一紧,强自镇定,却听他淡淡道:“林家余孽,不知天高地厚。”
她脸色微变。
果然,他也知林家大案,且言语不留情面。
可她咬牙不语,只是冷冷望着他,不卑不亢。
良久,那人收回目光,转身缓步离去。
“你若真想活,先学会低头。”
声音己远,林婉儿却浑身如坠冰窖。
她伏在地上,手指死死攥着身下青砖,指节泛白——她不会低头。
……三日后,御花园设梅宴,皇帝萧祈召集后宫妃嫔与几位宗室女眷同赏寒梅,旨在选出几位能歌善舞的才女进内廷教坊。
林婉儿原本与此无缘,却因她在浣衣局中替宫中内侍缝补龙袍,被临时召去后厨帮忙端水送汤。
“哎哎哎,小心点!
那是给皇上和贵妃娘娘上的羹汤,洒一滴你就掉脑袋!”
小太监厉声呵斥,林婉儿捧着玉盘,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一丝动作出错。
她端着热汤,从偏殿转入梅林,一股寒香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梅林深处的一席红衣。
有人坐于梅树之下,身姿纤瘦,红裳如火,手执一枝白梅。
那一刹,红与白交映,如雪中胭脂,惊艳无比。
林婉儿脚步微顿,却不曾多看,继续前行。
就在她越过那女子时,忽听那人轻轻笑道:“你便是林婉儿?”
她脚步一滞,抬头看去,正对上那张精致如画却满含讥讽的脸——沈贵妃之女,沈韵。
沈韵笑意盈盈,似是故意:“听说你爹哥哥都是叛贼,啧,命真苦。
幸好还有张脸,倒是不至于喂狗。”
林婉儿面色如霜,未言一语。
“不过,有脸也没用。
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漂亮的贱命。”
话音未落,沈韵手中白梅倏然一抛,竟首首砸在她端着玉盘的手上。
“砰——!”
玉盘跌落,汤汁西溅,白玉碗碎作两半。
林婉儿身子一僵,汤水滚烫,将她手腕烫得通红。
她却咬牙站着一动不动,只是缓缓抬眼,与沈韵对视。
这一眼,恨意暗藏,仿佛深井寒水,无声,却能吞人。
沈韵微微眯眼:“你敢瞪我?”
“将军之女,岂能任人羞辱。”
林婉儿低声,声音却透着隐隐冷意。
沈韵一愣,还未回话,便听远处一道低沉声音传来:“出什么事了?”
众人回头,正见皇帝萧祈缓步而来。
林婉儿手上的血迹未干,眼中却映出那道墨衣身影,正是那夜佛堂见过的男人。
她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正站在天命之人的命运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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