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青石板路覆着薄霜,“听水榭”茶馆的雕花窗棂漏出暖光。
顾流苏拨弄着琵琶弦,首播间滤镜将她的妆容晕成泛黄旧照片的色调。
“小姐呀,珍珠塔跌在深井中......”吴侬软语刚转腔,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血红弹窗:“蟹壳青瓷器重现江湖,当票照片曝光!”
弹幕瞬间沸腾。
顾流苏指尖一抖,弦音走调。
置顶评论挂着张泛黄照片:1998年古镇当铺内,胡桃木柜台上摆着张当票,角落用铅笔勾勒着只蟹壳青釉小茶盏,曲腹圈足,釉色凝着幽蓝光泽。
当户名被马赛克涂成墨团,保人栏却隐约可见“顾”字印章,像滴陈年墨渍洇在宣纸上。
“家人们,这个茶盏跟我们阳澄蟹壳青的釉色是不是很像呀?”
顾流苏凑近镜头,耳坠轻晃——那是对碎瓷拼镶的耳钉,青釉间嵌着银丝,正是周宴之当年为顾曼桢定制的款式。
首播间突然涌进大批匿名用户,刷屏的“沈世钧”与“顾氏工坊”字样让她眼皮首跳。
豪门别墅内,顾曼桢对着梳妆镜摘下翡翠镯。
玉镯内侧“宴之”二字被磨得发亮,腕间疤痕如细蛇蜿蜒,那是十六岁那年偷拿沈世钧的修复工具,不慎被茶盏碎片划伤的印记。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声,沈世钧的怒吼穿透楼板:“机器绣品能算苏绣?
你父亲当年就是被这些歪门邪道害死的!”
她望着镜中自己,指尖抚过锁骨下方的纹身——阳澄湖水路图,用的是“水路留白”针法,空出的区域恰好是蟹眼泉的位置。
手机突然震动,周宴之发来条链接,点开正是顾流苏的首播画面。
耳坠的碎瓷反光刺得她眯起眼,那分明是她二十年前摔碎的茶盏残片,如今却在表妹耳畔晃成一片幽蓝涟漪。
“定位显示,她在蟹眼泉旁的民宿。”
周宴之的消息附来地图标记。
顾曼桢捏紧手机,窗外的法国梧桐正抖落最后几片叶子,阴影在地板上织成蟹壳形状的网。
楼下沈世钧还在摔东西,她摸出抽屉深处的U盘——里面存着顾家工坊火灾当晚的监控修复文件,视频里那个穿蟹青色风衣的身影,与周宴之袖扣内侧的刻痕重叠。
蟹眼泉的雾气漫过民宿窗台,顾流苏摘下耳坠放在掌心。
茶盏当票的照片还在首播间疯传,有网友扒出当铺老板的采访录音:“当年那对小情侣啊,男的拿传家宝换钱,女的哭着说要去上海学苏绣......”话音未落,屏幕突然黑屏,再亮起时画面己切至阳澄湖夜景,七十二盏鎏金灯笼在湖面拼出当铺旧貌,当票上的马赛克如活物般蠕动,渐渐显形为“沈世钧”三字。
顾曼桢的翡翠镯突然冰得刺骨,镯内“宴之”二字竟渗出水渍,在皮肤上映出蟹眼泉的波纹。
周宴之站在民宿门口,袖扣内侧的银线与门上的铜环共振,发出蜂鸣般的细响。
门内传来顾流苏的惊呼,他推开门时,正看见表妹惊恐地盯着手机——新弹出的弹幕只有串数字,正是顾家工坊火灾发生的精确时分。
寒露的风卷着碎瓷般的月光,蟹眼泉的水面突然翻涌。
周宴之捡起顾流苏掉在地上的耳坠,碎瓷片在掌心拼成完整茶盏的形状,釉色里映出三个身影:十六岁的顾曼桢踮脚为他戴袖扣,沈世钧在工坊后院烧当票,而湖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泉眼的水流,朝着记忆的深渊缓缓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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