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河码头的晨雾裹着咸腥气,脚夫们赤脚踩在结冰的青石板上,后腰别着的竹筹子随步伐哗啦作响。
沈砚之蹲在鱼摊旁啃烧饼,眼梢瞄着那艘吃水极深的"豫"字漕船——船帮结的盐霜里掺着褐色颗粒,像极了前夜粮仓里发现的毒盐。
"借光!
"挑粪工的木桶撞翻鱼篓,鳜鱼在冰面上扑腾。
沈砚之顺势扑过去抓鱼,掌心蹭过漕工腰间鼓囊的布包,指缝间顿时火辣辣地疼——是生石灰,掺着砒霜的腌臜货。
"二当家要的雪花膏到货咯!
"疤脸汉子踹开舱板,露出白花花的盐包。
脚夫们却集体后退,有个后生啐了口唾沫:"上回老周头搬了这种货,手烂得见骨头!
"沈砚之混在人群里捏嗓子喊:"官盐掺毒,莫不是要学扬州府吃死人?
"人群顿时炸锅。
疤脸汉子抽出分水刺扎进盐包,雪白的盐粒瀑布般倾泻:"哪个狗娘养的造谣?
这淮北雪比大姑娘的皮肉还干净!
"盐堆突然窜出个瘦猴似的孩子,举着破碗舀盐往嘴里塞。
疤脸汉子抬脚要踹,却被沈砚之擒住脚踝:"跟个饿殍较什么劲?
"暗劲一吐,汉子扑通跪进盐堆,分水刺当啷落地。
"好俊的小擒拿手。
"江若昭的清冷嗓音从舱顶飘来。
她蹲在桅杆横桁上,抛着个青瓷药瓶:"就是眼力差些——这盐里的红信石,可比砒霜贵三倍。
"药瓶摔碎在甲板,窜起的紫烟惊得众人西散。
沈砚之钻进底舱时,腌鱼味混着尿骚气冲得人发晕。
舱壁渗出的水珠泛着诡异的蓝光,他蘸了些在舌尖——是硝石,用来给私盐保鲜的玩意儿。
"别动!
"江若昭的匕首抵住他后腰,"沈大人查案查到漕帮粪坑里?
"突然掀开块舱板,底下竟藏着夹层。
成捆的雁翎刀压着账册,最底下那包盐印着"长芦盐场贡"的朱砂戳。
沈砚之捻起盐粒对着光:"正三品以上大员才吃得起的青盐,漕帮路子够野啊。
"话音未落,船身猛晃。
江若昭拽着他滚进盐堆,三支弩箭擦着发髻钉入舱板,箭羽染着靛蓝色——是两淮盐运使亲兵的标识。
漕帮香堂里,铜铸的罗祖像被烟熏得发黑。
刀疤刘把玩着铁胆冷笑:"沈大人可知漕船规矩?
见着夹舱的,要么入伙,要么..."他猛地掰开铁胆,里头的砒霜簌簌下落。
江若昭突然甩出块玉佩。
刀疤刘像被烙铁烫了似的跳起来:"江...江大小姐?
"玉佩上的螭虎纹映着火光,正是十年前被灭门的江淮盐帮信物。
"刘二叔好记性。
"江若昭指尖划过贡盐包,"当年你们往官盐掺观音土,如今倒是舍得用红信石了。
"铁胆当啷坠地,刀疤刘的独眼抽搐:"还不是狗官逼的!
盐引涨价三倍,不掺毒连船钱都赚不回!
"沈砚之突然插话:"上月苏州药铺丢了三担红信石,原来..."窗外传来破空声,他扑倒江若昭的瞬间,香案被利箭劈成两半。
账册在打斗中散落,某页血指印赫然按着"毓庆宫"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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