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蓝星2024年4月。
越市创新科技园A座29层大会议室，三人坐在会议桌旁，三台笔记本电脑的正前方是个100寸的电视投屏。
居中的高瘦男人，黑框眼镜，白T便西装，中规中矩的简约商务风格。
这是一个做过怪梦的普通中年人，有份体面的工作，结过婚也离过婚，人生有过理想，心里有过江湖，后来都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回归于现实的蝇营狗苟和随遇而安。
但他有时又会不认命的觉得自己并不普通。
就像很多男人都曾在少年时以为自己就是某个神仙转世投胎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天选之子。
此刻他和两位同事正在等待着这次线上投标的第二项技术得分公布。
公司技术总监于华把笔记本电脑向男人那边推了推，把电子表格上的几项数据拉了个框，说道：“清风哥，我们的报价得分比致Q科技底了3.7，技术文件我算过，明确的失分点是3分，专家们主观分偏差算5分，但是细化设计和项目需求调研这块我们的方案肯定有优势，保守估计技术分有68-70分，总分85应该问题不大。”
“希望这次专家们的主观分不要太主观了。”
另一侧的产品经理尧晓洁对之前的一次投标失利还心有余悸。
线上投标，知道对手是谁，却不知对手身在何处。
在屏幕中跳动的计时器下，五家参与投标的公司名称整齐排列，在资本看似公平的运作模式下，如同一起等待审判的囚徒，最终只会有一人被救赎。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紧张，甚至眼神都没有聚焦在眼前屏幕上。
他在神游千里，想起曾经的投标场景：每场线下投标，都是一次行业内的小型聚会，或者是修罗场。
知根知底的老对手、陪太子读书的老朋友、想要展露头角的新生代、不是猛龙不过江的竞争者，每个人从走进投标现场的前一秒就会不自觉的化身为最优秀的演员，有人寒暄叙旧，拉着旧识去走廊角落里抽烟，有人捂着嘴打电话汇报现场情况，也有人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坐在会场，孤傲如同绝世高手。
几乎所有人都在用最自然的表演迷惑着对手，而那个文件袋的最里层，总是准备着两份数字不同的报价文件，等待着在开标前的最后几分钟里见招拆招。
真的有些怀念啊。
有时候科技太进步也不全是好事，至少没那么热闹了。
收回思绪，别清风转头跟尧晓洁道：“准备一份申诉函，如果是致Q科技中标，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代理公司，告诉他们我们要申诉，正式的邮件和传真随后就到，质疑致Q科技的CMMI3证书是过期资质文件，要求专家组在现场核验原件。”
别清风边说边把手机里的两张截图发给了晓洁，“我查过了，他们的证书去年6月就到期了。
申诉主张有参与方提供虚假文件，不正当竞争，要求废除他投标资格，不接受对应项得分核减的处理。”
尧晓洁点头退出了面前电脑的屏保模式，打开了国产WPS。
这时，投屏电脑里传来招标主持的声音，“各家投标公司的代表们久等了，感谢大家来参与本次招标。
经过专家组评定，各家公司技术得分如下：……；S市数运有限公司，71分；……致Q科技有限公司，63分。
……结合报价得分，越市数运有限公司，87.3分……本次招标，第一中标候选人为S市数运有限公司。
如有申诉或质疑，请在七个工作日内以书面或邮件……”“中了！”
于华挥了挥拳头。
尧晓洁高兴的合上了电脑，“别总，我不用写申诉函了吧。”
别清风也笑着站起身，说：“大家辛苦了。
群里发个通知，后天全公司聚餐。”
回到办公室，别清风拿出手机发微信给女朋友侯妤晴。
“在忙什么呢？”
“刚做完脸回到家。
你怎么样，中标了？”
“嗯，有惊无险。”
“恭喜啊！
别总。”
手机那端的侯妤晴打趣道。
别清风忽略了调侃，“晚上一起庆祝下，我下班就赶过来。”
“好，那我待会儿先补个妆。”
下班后别清风驱车从越市赶回杭市，到了女友租住的两居室楼下。
在等侯妤晴下楼的间隙，他随手刷着短视频，一则同城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昨夜杭市一间群租房内发生命案，五名租客遇害，死状凄惨。
拍摄手法凌乱，显然是民间热心市民发布到平台上的，短短十几分钟就有了几千的观看量。
别清风正想通过几个零星的镜头判断是否是某个熟悉的小区时，视频被下架了。
视频没有引起别清风太多的关注，社会虽然平稳安逸，但偶有暴徒做出极端行为也是在所难免。
在钱省这种监控遍布每一角落的地区，抓到凶犯也是迟早的事。
这时侯妤晴正好下楼向他走来，他便不以为意地按灭了手机。
两人一起去网红餐厅吃了一顿泰餐，听着女友对于工作的些许抱怨，别清风轻声宽慰，眼里都是女人生动的眉眼。
餐后别清风一手拎着菠萝包和蛋挞，一手牵着身边女人的手，一同步行逛回公寓。
深夜两人喝了点红酒，有些微醺时，男人掏出休闲利群想要点上，女人伸手挡在他的嘴前，“别抽了，今天不想你嘴里有烟味，”侯妤晴一脸娇憨的凑上来。
别清风看着眼前微微嘟起的晶莹嘴唇，情不自禁的低头印了过去，双手也开始在女人的身体上游走起来，女人轻声说“不想在沙发上”。
别清风将女人一把抱起，走进卧室放到床上，正要继续深入，女人在男人耳边呢喃道：“床头柜……第一个抽屉……”一时晚来风雨，洗尽炎光几许。
侯妤晴蜷缩在别清风的怀里，慵懒的问：“清风，我们会一首这样走下去吗？”
别清风轻笑道：“除非有一天，你先不要我。”
侯妤晴“切”了一声，把脸深深埋下，看不清面容，却把男人抱得更紧了。
等到怀里的女人渐渐发出匀称轻柔的呼吸声。
别清风轻轻把手抽离，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别清风看着夜景，又不自觉的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三年了，他依然清晰记得的那个梦。
但是时间久了，让他甚至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做过这个梦，或者，只是凭空多出的一段臆想。
他伸出手，用力捏了捏拳头，然后自嘲的摇了摇头：还没死心呢，都这年纪了，还惦记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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