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在第七天没有来上学。
江烬盯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把自动铅笔按得咔嗒作响。
前桌女生第三次回头偷看时，他猛地将铅笔砸在桌上，铅芯断成几截飞溅开来。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女生脸色煞白地转回去。
江烬摸出手机，锁屏上是三天前林雾最后回复的短信：别多管闲事。
他点开照片库，翻到上周偷拍的那张——林雾趴在课桌上睡觉，阳光透过她苍白的耳廓，映出淡青色的血管。
她的手腕被校服袖子遮得严严实实。
下课铃响，江烬踹开椅子往外走。
在走廊拐角，他撞见三个混混模样的男生围着一个小个子。
"交保护费懂不懂？
"红头发男生揪着小个子的衣领，"还是你想像七班那个女的一样进医院？
"江烬的脚步顿住了。
"听说她有精神病，划自己玩......""长得挺带劲，就是太阴森......"书包带在江烬肩上绷紧。
他转身时，看见林雾站在楼梯口，白色耳机线垂在胸前，宽大校服衬得她像一抹游魂。
她显然听见了那些话，但表情丝毫未变，只是手指蜷缩了一下。
"喂，转学生！
"红头发发现了她，"病好了？
"林雾绕开他们走向女厕。
红头发伸手去拽她耳机线，江烬的书包己经砸在他后脑勺上。
厚重的书包裂开一道缝，几本《国际物理奥赛历年真题》滑出来，扉页上全是江烬的名字。
"江哥？
"红头发捂着脑袋，"你干嘛——"江烬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混战开始得突然，红头发的同伙扑上来时，江烬己经打翻了垃圾桶。
他打架有种不要命的狠劲，但动作意外地干净利落——每一下都精准避开要害却让人痛得站不起来。
林雾蹲下来收拾江烬散落的书。
她的手指在《量子力学基础》封面上停留了几秒，才把书塞回破损的书包。
起身时，她发现江烬正盯着自己，嘴角挂着血丝，眼神凶狠得像头狼。
"看什么看？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没见过打架？
"林雾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拍在他渗血的指关节上。
江烬愣了一下，创可贴是卡通图案的，和他耳钉形成荒诞的对比。
"多管闲事。
"他嘟囔着，却把书包甩到左肩，腾出右手拽着林雾手腕离开现场。
医务室门锁着。
江烬踹了两脚没反应，从口袋里摸出曲别针开始撬锁。
林雾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笑了。
"笑屁。
"江烬耳根发红，"转过去把风。
"锁舌咔哒一声弹开。
江烬翻出碘伏和纱布，对着镜子处理额角的伤口。
林雾坐在诊床上，晃着腿看他笨手笨脚地往自己头上涂药。
"过来。
"她终于说。
江烬僵持了三秒，拖着椅子坐到她面前。
林雾接过棉签时，闻到他身上混杂着血腥味的薄荷烟味。
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随着她触碰伤口的动作轻轻颤抖。
"为什么帮我？
"林雾蘸着碘伏，擦过他眉骨上的裂口。
江烬闭上眼睛："你管这叫帮忙？
""那些书。
"林雾的棉签停在他颧骨的淤青上，"你明明可以上重点班。
"江烬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指腹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茧。
林雾没有挣脱，他们就这样僵持着，首到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你们在干什么？！
"校医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江烬迅速松开手，同时用身体挡住了林雾袖口滑落露出的疤痕。
校医狐疑地看着他们，江烬己经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老师，她只是帮我包扎。
"他晃了晃手里的碘伏，"我打架，她路过。
"校医将信将疑，但还是把林雾赶了出去。
关门瞬间，江烬对她做了个口型："天台"。
午休时分，林雾推开天台生锈的铁门。
江烬坐在水箱阴影里抽烟，身边放着两个便利店饭团。
看到她来了，他把烟掐灭，用矿泉水漱了漱口。
"给。
"他扔过来一个饭团，"鲑鱼子。
"林雾接住饭团，从口袋里掏出药盒。
江烬假装没看见她吞药时颤抖的手指，但当药盒掉在地上，滚出一地药片时，他弯腰帮她捡了起来。
"氟西汀，阿普唑仑，帕罗西汀。
"他念着药片上的名字，声音越来越低，"你吃几种？
"林雾夺回药盒："比你抽的烟多。
"江烬突然笑了。
他掀开自己的饭团，下面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报名表，己经填好了江烬的名字和七班的班级。
"下个月初赛。
"他说，"你去不去看？
"林雾的指尖在报名表上停留了一秒。
她打开自己的饭团，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包，展开是两片白色的药片。
"我不需要监护人。
"她盯着江烬瞬间阴沉的脸，"但如果你决赛进省队，我可以考虑。
"江烬把药片扔进垃圾桶，动作粗暴却精准。
他们沉默地吃着饭团，首到上课铃远远传来。
起身时，江烬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塞给她。
"作业。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明天别迟到。
"笔记是物理的，字迹工整得不像同一个人写的。
林雾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夹着一枚创可贴——正是早上她给江烬的那种卡通图案，上面用红笔画了个笑脸。
下午的英语课，江烬破天荒地举手回答问题。
当他说出明显错误的答案时，全班哄堂大笑。
林雾在桌下轻踢他的脚尖，江烬却变本加厉地又说了个更离谱的选项。
"林雾！
"老师突然点名，"你来回答。
"林雾站起来时，江烬在草稿纸上写下大大的"C"，推到她面前。
她看着那个字母，突然说出一长串流利的英文解释，比标准答案还要详尽。
全班鸦雀无声，包括老师在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非常...完整。
"老师推了推眼镜，"请坐。
"江烬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在笔记本上画了只小猫，推到林雾面前。
小猫脖子上挂着牌子，写着"骗子"。
放学时，红头发带着西五个人堵在校门口。
江烬把林雾拉到身后，从书包里摸出一把美工刀——正是美术教室没收的那把，刀片己经换成了安全型号。
"怕就往后站。
"他低声说。
林雾却从书包侧袋掏出一瓶防狼喷雾："谁怕谁？
"红头发冲上来时，江烬侧身避开第一击，同时把林雾往右推了半步。
他们背靠背站着，江烬能感觉到林雾的呼吸频率——意外地平稳，甚至有些过于平静。
"你左我右。
"林雾说。
混战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江烬撂倒两个，回头看见林雾用防狼喷雾放倒了一个，正用膝盖顶着红头发的后背，把他的胳膊反剪到极限角度。
"够了。
"江烬抓住她手腕，"再拧就断了。
"林雾的眼睛亮得可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江烬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真实的表情——不是伪装出来的乖巧，也不是抑郁症发作时的麻木，而是一种纯粹的、危险的兴奋。
红头发和他的同伙踉跄着逃走后，江烬弯腰捡起散落的书本。
林雾蹲下来帮他，两人的手指同时碰到那本《奥赛物理精选》。
"你练过？
"江烬问。
林雾把书塞回他书包："你也是。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地铁站，影子在夕阳下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经过便利店时，江烬突然转身："等我一下。
"他出来时拿着两罐热可可，把其中一罐贴在林雾脸颊上。
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到她锁骨，江烬的视线跟着那滴水走了一秒，迅速移开。
"明天。
"他说，"别迟到。
"林雾拉开拉环，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她举起易拉罐，轻轻碰了碰江烬的那罐："决赛见。
"回家路上，林雾翻开江烬给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的创可贴下面，写着一行小字："疼的时候骂我比划自己有用"。
她把创可贴揭下来，贴在自己药盒内侧，上面己经有三枚同样的创可贴，都是使用过的，带着淡淡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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