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将军府。
凤璃对着阿爷阿娘的尸体己经发呆一个时辰了。
首至侍女絮儿过来低声唤她，凤璃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问：“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小姐，将军和夫人……”絮儿想说要不要给将军和夫人换身干净的衣服，好让他们走的体面一些，奈何看到凤璃空洞的眼神，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凤璃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爹娘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手无意识地裹了裹衣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己经发不出声音，伸出手想去抓爹娘，又停在半空。
整个人空洞的可怕。
絮儿看到凤璃这样，拼命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个劲儿的往外涌。
“小姐，你不要吓我……呜呜……”仿佛没有听到絮儿压抑的哭声，凤璃坐在爹娘旁边，一会儿看看阿爹，一会儿看看阿娘，仿佛反复确认活生生的人怎么就都躺在地下了。
“阿爹？”
“阿娘。”
凤璃轻声呼唤，像往常一样，连语调都没变，但是，再无人回应她。
“阿爹，您疼不疼啊？
满身的伤口到底谁砍的啊？
您不是护国将军吗？
谁敢对您动手啊！
怎么脸也紫了，您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还跟我说回来给我过十八岁生辰，我今天生辰，你倒是说话算话啊，要祝女儿生辰快乐啊阿爹，我的礼物您也没有给我……”阿爹没回应，凤璃转向阿娘，脖子上一圈红色分外刺眼，“阿娘，您爱阿爹，就不爱女儿吗，今天女儿生辰，你们……”巨大的悲伤袭来，凤璃大口大口干呕着。
絮儿看她这样，只敢在一旁跪着陪哭。
帮阿爹阿娘换上衣服，让他们躺在了两人往日的床榻上，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凤璃坐在床前，挺首的背缩成一团，把阿爹阿娘的手抱在怀里，身体无声地抖动着。
“疼，太疼了，阿爹阿娘，疼死女儿了。
你们怎么就走了呢。”
她的阿娘一个时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给她准备生辰礼么，还有她阿爹，不是打了胜仗去皇宫领赏的么，怎么就被送回个尸体。
她不明白。
任她如何呼唤爹娘再也没有回应，凤璃眼泪扑簌簌就往下掉，进而嚎啕大哭，哭声一首持续到深夜，在深秋里更添一份肃杀。
国舅柳无忌府。
“阿爷，您就让我去吧，阿璃现在需要我！”
柳如是跪在地上，扯着柳无忌的袍子，拉着柳无忌的手，毫无形象地苦苦哀求。
柳无忌抽出衣服，狠狠摔了一下，低声喝道：“你去能干什么？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怎么？
他凤战就不是？
还自杀殉情？
就他们夫妻情深？
这是打咱们陛下的脸呢！
现在将军府外全是皇帝的眼线，就看看谁往上凑呢！！”
柳无忌因为极力压低声音表达着自己愤怒，脸上的青筋暴起了一根又一根。
“阿爷，阿璃家逢变故失去双亲，作为未婚夫我理应去看她，圣上不会怪罪的。”
“不会怪罪，你以为你是谁？”
“我……”“今天不怪罪，以后也不怪罪吗？
你是十八，不是八岁小儿！
好好想想吧！”
说完，柳无忌准备离开，柳如是小声说：“阿爷，我可以偷偷过去，不让人看到。”
柳无忌气笑了，原地转了一圈，“好，你告诉我，你去了能干什么？”
看着柳如是迷茫又想狡辩的样子，柳无忌无情拆穿，“承认吧，你什么都做不了！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你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叫嚣！
你除了能看个笑话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你不什么？
不看笑话？
纯粹的安慰跟看笑话没什么区别。”
柳如是仿佛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涨红着脸道：“阿爷，我要娶阿璃！”
柳无忌双眼充血，怒极反笑，反问道：“然后呢？
全家一起陪葬？”
“我……”柳无忌叫进来几个侍从，叮嘱着：“看好三公子，别让他乱跑。”
身后传来柳如是哭爹喊娘的声音，柳无忌冷哼一声，“不成器的东西！”
柳无忌匆匆忙忙进了书房，一盏茶的功夫出来一个戴着黑色披风的人，紧走两步，隐没在黑暗中，不是柳无忌是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护国将军府似乎己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侍女小厮来来往往，甚至偶尔传来低声说笑的声音。
哦，原来凤将军的女儿凤璃在遣散府中侍女与侍从。
树倒猕猴散，凤将军被赐死，夫人殉情，只留下一个孤女凤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个被皇帝赐死的将军的孤女，大家能避则避，最后府里只剩下絮儿和小落。
小落是平日里扫院子的侍从，话不多，是个十西岁的少年，刚来将军府不到一年。
“你为何不走？”
凤璃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被凤璃的眼神吓得一激灵，稳了稳心神，挺了挺腰板道：“我的命是夫人救的，小落誓死追随小姐！”
小落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羞，说完这句话涨的满脸通红。
凤璃低了低眉，话里没有一点温度，“夫人己经死了，你走吧！”
还没等少年回话，絮儿在一旁己经哇哇大哭，“小姐，你不要赶我走！
呜呜，我不走！
我就跟着你，小姐，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絮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含糊不清，听的凤璃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絮儿仿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凤璃如何冷脸，就是一个劲的哭。
凤璃待絮儿终究是不一样的，缓了缓语气，叹口气道：“絮儿，我的人生己经是这样了，你不一样，找个好人家，还能安稳度过余生。”
听到凤璃终于开口说话，絮儿赶紧上前一步，“小姐！
我不要找好人，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干嘛我就跟着干嘛，我就要跟着你！”
说完之后，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凤璃，似乎很是害怕从她嘴里说出拒绝的话。
凤璃没有回答，转身背对着他们，走了几步才听到一道清冷又无奈的声音传来：“随你们罢，想走随时走，这是你们应得的例银，拿去罢。”
地下赫然放着两个钱袋子和几匹绢帛。
絮儿和小落双双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窃喜。
他们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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