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七月的燥热,我蹲在老槐树根旁,数着搬家的蚁群。
它们驮着白色卵囊,在龟裂的土地上蜿蜒成黑线,像极了爷爷罗盘上的卦象。
突然,一声脆响打破寂静,二狗不知何时站在树影里,正用虎牙咬开棒棒糖的糖纸。
橘色的甜香钻进鼻腔,我喉咙发紧。
"能给我舔一口吗?
"话出口才惊觉自己的狼狈,慌忙用袖口蹭掉嘴角的涎水。
二狗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那是发现猎物的光。
他故意把糖举到我面前,粉色的糖体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却在我伸手的瞬间,狠狠砸在地上。
"怪物也配吃糖?
"沾着牛粪的鞋底碾过糖块,混着尘土的甜腻气息刺得我眼眶发酸。
竹条抽在脸颊的剧痛来得猝不及防,我踉跄着撞在槐树上,树皮划破掌心。
獠牙刺破牙龈的瞬间,世界突然蒙上一层血色滤镜,二狗惊恐的脸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我的手指掐进他手腕,耳边传来骨头错位的脆响。
"放开我儿子!
"腥风裹着掌风袭来,我本能地偏头,二狗妈尖利的指甲擦着耳垂划过,在脸颊留下三道血痕。
她身上的腐臭味几乎让我作呕——那是阴气入体的征兆,和爷爷书房里《邪祟图鉴》描述的一模一样。
深夜,更夫的梆子声惊飞宿鸟。
我被一阵渗人的笑声惊醒,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二狗家的方向火光冲天,凄厉的尖叫刺破夜空:"救命!
疯了!
她疯了!
"我扒着窗台望去,二狗妈举着菜刀追砍丈夫,刀刃劈在门框上溅出火星。
她的瞳孔完全变成幽绿色,嘴里喃喃念着:"血...新鲜的血..."冷汗浸透了后背,爷爷教的《镇邪口诀》在舌尖打转。
我颤抖着摸向枕头下的黄符,却听见母亲在隔壁压抑的啜泣。
"别出去,"父亲的声音混着烟味传来,"那女人中了邪,连你爷爷..."话音未落,院外突然响起铜铃骤响,爷爷的喝声穿透夜幕:"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我趴在窗缝上,看见爷爷脚踏禹步,桃木剑挑着三张朱砂符。
二狗妈发出非人的嘶吼扑来,却在触到符纸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破!
"随着最后一声暴喝,剑尖刺入她眉心,黑色的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扭曲的鬼脸。
第二天清晨,村口摆满了香烛供品。
二狗蜷缩在草垛后,眼神空洞地望着被抬走的父母尸体。
爷爷的罗盘在供桌上疯狂旋转,指针划出的弧线几乎连成圆圈。
"怨气冲煞,"他摩挲着裂开的罗盘,声音低沉,"有人动了后山的阴宅。
"我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袖口,突然想起昨夜火光中,二狗妈转身时那一眼——她盯着我的眼神,和我满月夜在铜镜里见过的一模一样,幽绿的瞳孔深处,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
而此刻,老槐树的阴影里,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那支被碾碎的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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