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风，像是大自然派出的精灵，裹挟着梧桐叶那金黄的碎片，在校园的石板路上欢快地打着旋儿。
施雨晴抱紧怀中的乐谱，纤细的手指在牛皮纸封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革命练习曲》的节奏。
她低头，眼神专注地数着地上的方格砖，一步两块，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每当紧张时，这些规整的线条总能给她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音乐楼前的台阶上，三三两两坐着闲聊的学生，他们的笑声像阳光下跳跃的肥皂泡，轻盈又充满活力。
施雨晴下意识地侧身避开，肩膀微微内扣，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融化在空气中，不被人注意到。
她的白色帆布鞋轻轻踩过一片完整的梧桐叶，“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这热闹的氛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走廊尽头的琴房，是她的秘密花园。
门牌上的“307”己经褪色，岁月在上面留下了痕迹，锁孔也有些生涩，需要将钥匙向右轻轻转动两下才能打开。
她推开门，陈旧的铰链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施雨晴屏住呼吸，首到确认琴房里空无一人，才让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夕阳透过百叶窗，在钢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漆面己经有些剥落，但音准出奇地好。
施雨晴轻轻抚过琴键，指尖触到象牙键面微凉的质感。
她翻开乐谱，肖邦《降E大调夜曲》的旋律立刻在脑海中响起。
第一组琶音落下时，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安静了。
施雨晴闭上眼睛，手指像有自己的记忆般在黑白键上翩翩起舞。
右手的旋律线如泣如诉，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左手的和弦织体则像夜色中涌动的暗流，深沉而富有力量。
当音乐进行到中段的华彩乐句时，她微微仰起头，后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阳光在她的睫毛上碎成金色的星子。
最后一个和弦余韵未散，突如其来的掌声惊得她差点从琴凳上滑落。
乐谱“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施雨晴慌乱转身，逆光中只能看清一个高大的轮廓倚在门框上，篮球在他指尖旋转。
“抱歉，吓到你了。”
男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低沉中带着运动后特有的沙哑，“不过我觉得你应该需要一个抱抱？
作为吓到你的赔礼。”
他的声音温柔的在琴房里回荡，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施雨晴感觉血液全部涌上了脸颊，她手忙脚乱地合上琴盖，乐谱的纸张在慌乱中发出脆弱的哀鸣。
蹲下身收拾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那双手的指节上有几处结痂的擦伤，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手。
男生蹲在她对面，将捡起的乐谱按页码排好，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嘴角有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左眉尾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色，为他帅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不羁。
施雨晴接过乐谱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虎口。
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火星烫到般灼热起来，她触电似的缩回手，乐谱又散了几页。
她低着头，不敢看周扬的眼睛，小声说道：“臭流氓。”
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这周月考红榜，全校第三。”
周扬笑着站起身，阳光突然从他背后漫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没想到学霸弹琴也这么好。”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上还挂着未干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施雨晴盯着自己鞋尖上的一点泥渍，耳膜随着剧烈的心跳嗡嗡作响。
十七年来，她习惯了做教室角落里安静的影子，习惯了被掌声遗忘在舞台侧幕。
此刻这道专注的目光让她无所适从，像是突然被推到了聚光灯下。
她嗫嚅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没那么好啦。”
篮球场的方向传来哨声。
周扬看了眼腕表，表面反射的阳光在琴房墙上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
“那能不能邀请施大学霸来给我补补课呢？”
他问得很随意，仿佛只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但眼神里却隐隐透露出一丝期待。
“可能……会吧。”
施雨晴听见自己细如蚊呐的声音，心跳却己经乱了节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只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周扬点点头，转身时篮球服背后被汗水浸湿的“9”号数字一闪而过。
脚步声渐渐远去，施雨晴才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靠在钢琴边，发现琴盖上放着一张被遗忘的学生证。
照片里的周扬没有笑容，眼神锐利得像准备起跳投篮的瞬间。
学号下面的班级栏清楚地印着：高一（7）班 周扬 篮球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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