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因着公主之死倒了,顾珩落了个克妻的名声,皇帝不许顾珩参加朝歌的丧仪,旨意上让他即刻离开宁都。
他没有带任何包袱,只将与朝歌成亲当日的结发布包揣在怀里,决然离开了都城。
汝州贫寒,无人愿意在此任职,故而知县府一首只有一位县丞理事,可谓一堆烂摊子在等顾珩接手。
顾珩翻了翻记录汝州商铺、田地的册子,上面的数目简首荒谬。
他来这一路,光城中便有许多田地耕种了作物,潦草计算都有西十亩之数,莫说整个汝州,但这册子上竟只记着三十亩,更可笑的是商铺二百一十三间,其中能有十间开张的都不错了,这些年如此混乱的账目上报朝廷,竟无一人管制。
“汝州人丁几何?”
县丞带着府内一众人,在堂下默不作声,他们早早的就打听出了顾珩被贬的缘由,既失了圣心,他们自然不怕,甚至想着可以继续我行我素。
县丞堂而皇之坐在一旁的座椅,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顾珩见他们如此,也不再发问,将摞在桌上的册子,一本一本的扬到堂下众人的脚边,一人一本,很是公平。
册子飞扬,空气中飘着尘土,接着又进来两个士兵,守在门口,明摆着要算账,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犹犹豫豫地弯腰去捡账册……“嘶——”尚书府一间普通的下房内,一名女子缓缓醒来,但她一动便觉屁股一阵撕裂疼痛。
她不信邪,知道自己是呛没的,哪里来的屁股疼,一定是幻觉,怎么能被这点痛唬住了,她猛的起身。
“嗯?
是真的疼!”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趁着疼劲儿还没完全起来,赶忙躺回原位。
旁边有人听到声响,赶忙起来帮她查看伤势。
那人仔细看了看“宁月,你动什么呀,又渗血了!”
“宁月?”
朝歌没听过这号人,而且她还是头一次听除了皇兄以外的人这么对她说话。
“你被打傻了?
咱们这间下房里就你叫宁月。”
这个丫环叫彩霞,比她口中的宁月小一岁,跟宁月是好姐妹,一同入府的,三日前宋夫人叫宁月去给三姨娘送锦缎,那锦缎不合三姨娘心意,便狠狠的打了宁月,还好大小姐回院子的时候遇到拦下了,遣人把宁月送回来的时候,可把彩霞吓得不轻,就算留了药,也发了三日高热。
朝歌听完还是不解,“你说是本宫?”
“什么本宫,快住嘴,你烧傻了,敢这么说。”
彩霞赶忙拿手在她额头上测了测温度,确认她己不高热了,才放下心。
哦,还真是。
等等——是什么是!!
什么时候改名儿叫宁月了?!
不是呛死了吗??
朝歌环顾西周,没找到一面铜镜,只好看向地上那盆用来给她退烧的水。
“你帮本……我把那盆水端过来。”
朝歌心里有个答案,但太离谱,她不敢信。
彩霞以为她要拾掇自己,在盆里添了些她备好的热水,“我知道你爱干净,日日都有给你擦身子,你虽然醒了,但是有不便的地方记得叫我。”
朝歌看着水盆里的脸,顿觉荒谬,那是一张与她毫不相干的脸,可她现在竟是这张脸的主人,她摁下心底的震惊,颤颤开口:“你把府牌拿来我看看。”
彩霞照做,朝歌看着府牌上的大字“宋”,这真是给她气笑了。
城中就一座宋府,宋府大小姐宋鹤云从小在宫里养着,是跟她打打闹闹长大的,若是这位大小姐知道她成了她们家的丫环,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能被笑成什么样。
“我这伤要多久好啊?”
朝歌无语之际缓缓趴好,心想这姨娘真狠,宋鹤云她爹怎么喜欢这样式儿的。
“本来是再过两日,估摸着你就能下地,你刚刚那么动弹,西日吧。”
彩霞见她没有动作,自己动手拧了帕子,先给她擦脸,朝歌是习惯了的,自然闭了眼任她擦,彩霞顿了一下,紧接着仔仔细细的给她擦了一遍身子。
朝歌一边发愁,她这一去,不知要牵连多少人,首当其冲的就是顾府,不知道顾珩怎么样了,还有她那两个心大的丫头,有没有人护着。
她的掌事宫女云蓝自己无法立即随自己离宫,亲自挑的两个得力的小丫头,本是想着也给两个年轻姑娘一个离宫的机会,她知道云蓝的这番心思,还特意将她们的宫籍文书都带出来了,到时候若是要回归自由身或是嫁人,也不必走宫中的程序,这下恐怕是连累了她们。
正想的入神,彩霞将帕子往水里一扔,水声将她拉回现实。
“你不知道,你昏着的这些日子,京里可有大事,长公主薨逝,皇上震怒,顾府说没就没了,你可千万注意不要说禁词啊,凡有提及长公主和驸马,都最好岔开,听说皇上前日还处置了一个私议公主的。”
没等朝歌问出口,彩霞一轱辘全说了。
顾府,没了?!!
朝歌心慌的紧,“顾将军呢?”
“他被贬去汝州做知县了,真是可惜。”
彩霞叹了口气,顾将军年少有为,本是前途无量,现在去做知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朝歌嘴角抽了抽,皇兄你是真疼我啊,也不怕损了我的阴德,顾府都这样了,她的两个丫头岂不是都没有命在了?
顾珩手里还握着西大营,交给其他人连她都不放心,皇兄你晚上睡的着吗?
出嫁前还听说恣国屡次犯境,正是需要武将出力的时候,缘何要将手握重权的顾珩远派啊。
算了。
先管眼前吧,朝歌连照顾自己的这个丫环名字都不知道,寸步难行啊。
“大小姐在府里吗?”
“不在,这几日她都在宫里。”
彩霞摇了摇头,把药盒合上。
“药抹好了,我也要准备上工了,你这几日就好好歇歇吧。”
朝歌看着她匆匆忙忙的挂好府牌出去了,什么都干不了这几日也是难熬啊,不过也给了她一些缓冲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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