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纺织厂的晨雾时,林夏己经蹲在技术科门口。
她数着来往职工的工牌——第七个经过的女工领口沾着口红印,正是前世传沈砚“作风问题”的始作俑者。
“哐当!”
沈砚推着装满零件的板车出现,工装口袋露出半截泛黄的《机械原理》。
林夏起身时故意撞翻他怀里的图纸,俯身捡拾的瞬间,指尖在“自动化改造方案”的落款处停顿——那里还缺个关键参数。
“当心!”
沈砚扶住险些摔倒的她,目光扫过散落的图纸,瞳孔猛地收缩。
原本空白的齿轮比一栏,此刻多了行娟秀的字迹:模数2.5,齿数48。
“昨晚睡不着,琢磨了下。”
林夏掸掉图纸上的灰尘,“沈工不介意多个‘参谋’吧?”
车间里的缝纫机声骤然刺耳。
当两人抬着零件穿过流水线时,女工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听说沈砚和林夏半夜在五金店……”“技术科孤男寡女,能有什么好事?”
沈砚的脊背绷得笔首,扳手在掌心攥出冷汗。
林夏却突然停在宣传栏前,取下张皱巴巴的《沪市日报》。
头版头条赫然写着:《支持技术革新,打破大锅饭!
》“厂长!”
林夏举着报纸冲进办公室,“您看这篇社论!
要是咱们用自动化织机参赛,市里肯定……”厂长的搪瓷缸“咚”地砸在桌面:“胡闹!
改装费从哪来?
下个月工资还没着落!”
“用废品换。”
林夏摸出老金开的收据,“金属回收站愿意赊账,条件是咱们帮忙处理边角料。”
她余光瞥见沈砚倚在门框上,镜片后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温度。
午后暴雨倾盆。
林夏蹲在废料堆里翻找废旧皮带,泥水浸透了球鞋。
沈砚撑着伞出现时,正看见她徒手掰开生锈的链条,虎口被划破也浑然不觉。
“不要命了?”
他扯下袖口包扎伤口,动作生硬却仔细。
林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前世深夜加班时一模一样。
“沈工知道81年的劳模评选标准吗?”
林夏晃了晃渗血的手指,“不仅要技术过硬,还得……”她压低声音,“带出个徒弟。”
伞骨在风中吱呀作响。
沈砚盯着她被雨水冲刷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夜打火机上的英文标识——那分明是2000年后才普及的激光蚀刻工艺。
“你究竟从哪学的机械原理?”
林夏捡起块齿轮,在掌心抛接:“沈工相信托梦吗?
有个白胡子老头天天在我梦里念叨模数、扭矩。”
她狡黠一笑,将齿轮塞进他口袋,“今晚八点,老地方见。”
暮色中的苏州河泛着铁锈色。
林夏站在仓库顶楼,脚下是从废品站淘来的旧电机。
沈砚踩着木梯爬上来时,手电筒光束扫过满地零件——分明是台简易传送带模型。
“用纺织机的废旧皮带改造,能把质检效率提高三倍。”
林夏转动手柄,零件在轨道上顺畅滑行,“沈工,你说厂长看到这个,还会觉得咱们是瞎折腾吗?”
沈砚蹲下身,手指抚过齿轮咬合处的精密弧度。
夜风卷起林夏的发梢,掠过他发烫的耳垂。
记忆突然闪回十年前,他在大学实验室初见自动化设备时的震撼——此刻竟在这个神秘女工手中重现。
“林夏,你……”“嘘!”
林夏突然捂住他的嘴。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供销科科长带着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经过。
她瞥见对方怀里的牛皮纸袋——那里面装的,本该是栽赃沈砚的“走私证据”。
“明天盯着他们。”
林夏在他掌心写下数字“3”,“仓库三号货架,记得带相机。”
沈砚的喉结擦过她的掌心,烫得惊人。
远处的汽笛声撕开雨幕,林夏松开手时,他仍盯着掌心未干的水渍,像在破译某种密码。
回到宿舍,林夏发现枕头下压着张字条:“医科大学招生办张主任,周三下午三点。”
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齿轮。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
林夏摸着字条上的齿轮图案,嘴角扬起弧度。
这一世,她不仅要改写命运,还要让每个齿轮都卡进正确的轨道——从沈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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