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的跟班(柯瑾程晓阳)全文在线阅读_(海盗的跟班)精彩小说

雨水顺着程晓阳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站在跨江大桥的边缘，

双手紧握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下方，浑浊的江水翻滚着，像是在向他招手。"跳下去，

一切就结束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了整整三个月，此刻终于要付诸实践。三个月前，

他被公司裁员，相恋五年的女友转身投入他最好朋友的怀抱，而当他回到老家寻求安慰时，

父亲只是冷冷地说："这点挫折都受不了，你还是不是我儿子？"程晓阳深吸一口气，

抬起一条腿跨过栏杆。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雨伞突然出现在他头顶。"江水很冷，

而且这个季节水流特别急。"一个平静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就算你现在改变主意，

可能也游不回来了。"程晓阳没有回头，声音嘶哑："走开。""我是认真的。

上周刚有个跳下去的，搜救队找了三天才在下游二十公里处找到尸体。"女人顿了顿，

"被鱼啃得面目全非，家属都认不出来。"程晓阳的肩膀微微颤抖："我不在乎。

""我在乎。"女人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我叫柯瑾，

是市立医院的心理医生。今天下班路过这里，看到你站在这儿已经半小时了。""所以呢？

"程晓阳冷笑，"你要给我做心理辅导吗？那些'生活很美好''你要坚强'的废话？

"柯瑾轻笑一声："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跳，

至少先把钱包里的钱转给我。反正你也不需要了，而我这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程晓阳愣住了。他转过头，

第一次看清了身后的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黑色短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眼睛却明亮得惊人，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你...你有病吧？

"程晓阳脱口而出。柯瑾耸耸肩："可能吧。但至少我没站在桥栏杆外面思考人生。

"她突然伸出手，"要死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先下来喝杯热咖啡？我请客。

"也许是雨水太冷，也许是柯瑾的态度太过反常，程晓阳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只伸来的手。

当他翻回栏杆内侧时，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柯瑾稳稳地扶住了他，

不动声色地将雨伞完全倾向他那边。"走吧，"她说，"我知道附近有家店的姜茶不错。

"两小时后，在柯瑾的坚持下，程晓阳被安排进了市立医院心理科的住院部。

医生诊断他为重度抑郁症伴有自杀倾向，需要立即干预治疗。"你暂时不能独自生活，

"柯瑾在办理入院手续时告诉他，"至少等药物起效，你的情绪稳定一些。

"程晓阳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为什么帮我？"柯瑾停下填表的笔，

思考了几秒："因为十五年前，也有人这样帮过我。"程晓阳住院的第一周几乎不说话。

他按时服药，配合检查，但对任何治疗活动都消极抵抗。团体治疗时他沉默不语，

艺术治疗时他对着白纸发呆，就连医生查房时他也只是机械地回答"是"或"不是"。

"你这样下去只会延长住院时间。"第八天早晨，柯瑾坐在他病床前的椅子上说。

程晓阳盯着天花板："无所谓。"柯瑾叹了口气："程晓阳，

你知道为什么医院要把心理科设在十二楼吗？"这次程晓阳连"无所谓"都懒得说了。

"因为从十二楼跳下去，必死无疑。"柯瑾的声音很轻，

"医院知道像你这样的病人最需要什么——不是柔软的约束带，不是24小时监控，

而是一个连绝望都无法实现的物理环境。

"程晓阳终于转过头看她："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跳江？""因为我相信，

"柯瑾直视他的眼睛，"比起死亡，你更害怕的是无人见证的痛苦。

"程晓阳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猛地坐起身："你懂什么？

你知道每天醒来希望自己已经死去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看着手机通讯录却找不到一个能打电话的人是什么滋味吗？"他的声音哽咽，

"活着有什么意义？你告诉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柯瑾静静地等他的情绪爆发完毕，

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这是十五年前的我。"照片上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

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眼神比现在的程晓阳还要绝望。"我十六岁时自杀未遂，"柯瑾说，

"当时我觉得自己是全宇宙最孤独的人。直到住院期间遇到一位老医生，

他每天查房时都会问我同一个问题：'今天有什么小事让你微笑了吗？

'起初我觉得这问题蠢透了，但三个月后，

我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寻找那些'小事'——窗台上新开的花，护士站偷偷多给我的布丁，

隔壁床老奶奶讲的笑话..."程晓阳盯着照片："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也该找点'小事'来开心？""不，"柯瑾收起照片，"我的意思是，

当你问'活着有什么意义'时，其实是在问'我的痛苦有什么意义'。

而答案很简单——没有。痛苦本身没有意义，是我们赋予它意义。

"程晓阳摇头："太抽象了。""那就说点具体的。"柯瑾突然站起身，"收拾一下，

我带你去个地方。""我能出院？""不能，"柯瑾狡黠地笑了，"但可以'逃院'两小时。

"半小时后，程晓阳穿着柯瑾带来的便装，跟着她溜出了医院侧门。

他们打车来到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门口挂着"喵星人救助站"的牌子。"你带我来猫咖？

"程晓阳皱眉。柯瑾摇头："不是猫咖，是流浪猫救助站。我每周六都来这里做义工。

"院子里有二十多只猫，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在追逐打闹。柯瑾熟练地换上围裙，

开始清理猫砂盆。程晓阳站在一旁，不知所措。"随便做点什么，"柯瑾头也不抬，

"喂食、梳毛，或者只是坐着让猫亲近你都行。"程晓阳迟疑地坐在一张长椅上。几分钟后，

一只橘猫慢悠悠地走过来，嗅了嗅他的裤脚，然后嫌弃地走开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连猫都讨厌我。""那是胖橘，"柯瑾说，"它讨厌所有人，

除了给它零食的李阿姨。"又过了一会儿，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悄悄靠近，

跳上了长椅的另一端。程晓阳注意到它只有一只眼睛，另一侧是凹陷的眼窝。"它叫海盗，

"柯瑾轻声解释，"去年冬天被人用气枪打伤左眼，丢在垃圾堆里等死。

"程晓阳不由自主地伸手，海盗警惕地后退，但没逃走。他慢慢把手放在长椅上，掌心向上。

几分钟后，海盗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指。"它在闻你，"柯瑾微笑，

"判断你是否值得信任。"程晓阳保持不动。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

海盗突然一跃跳到他腿上，蜷缩成一团。他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团温暖的毛球。

"它很少亲近陌生人，"柯瑾的声音里带着惊讶，"看来它喜欢你。"程晓阳低头看着海盗，

感受到它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它的毛发并不柔软，摸上去有些粗糙，

左眼的伤疤触目惊心，但它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它...不疼吗？"程晓阳轻声问。

"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柯瑾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心理上的伤需要更长时间。

刚救回来时，它攻击每一个靠近的人，甚至不吃不喝。我们以为它活不成了。

"程晓阳的手指轻轻梳理着海盗的毛发："后来怎么好起来的？""时间，还有耐心。

"柯瑾微笑，"有一天它突然接受了李阿姨递来的鱼，从那以后，慢慢开始重新信任人类。

"程晓阳沉默了很久。海盗在他腿上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这是猫科动物表示完全信任的姿态。"为什么...它经历了那些，还愿意相信人？

"程晓阳的声音几乎是一种耳语。柯瑾看着他："因为它想活下去。

所有的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即使是最微小的生命也会为了活下去而挣扎。

"一滴泪水落在海盗的毛发上。程晓阳没有擦拭不断涌出的眼泪，

只是轻声说："可我连一只猫都不如。"柯瑾摇头："不，你和它一样，

只是暂时忘记了怎么活下去。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学习。"回医院的路上，

程晓阳一直沉默。直到走进住院部大门，他突然问："海盗...有人领养它吗？

"柯瑾眼睛一亮："没有。大多数人更喜欢健康漂亮的小猫。""那...等我出院后，

"程晓阳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能领养它吗？

"柯瑾微笑："我想海盗会很高兴有个家。"那天晚上，程晓阳第一次主动参加了团体治疗。

当轮到他发言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说"过"，而是轻声讲述了一只独眼猫的故事。

程晓阳出院的那个早晨，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明亮的方格。

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看着柯瑾帮他整理最后的出院手续。"海盗已经打过疫苗，

做了全面体检。"柯瑾递给他一个文件夹，"这是所有的医疗记录和饲养注意事项。

"程晓阳接过文件夹，手指微微发抖。三个月的住院治疗，他的体重增加了五公斤，

脸上的凹陷被填平，但眼神中的不确定依然存在。"我...真的能照顾好它吗？

"他问出了这周来第十七次同样的问题。

柯瑾耐心地回答："救助站的李阿姨会每周上门一次，有任何问题你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顿了顿，"而且海盗比你想象中坚强得多。"程晓阳点点头，

拎起装着个人物品的塑料袋——里面是他入院时的衣服、手机充电器，

还有一本住院期间别人捐给病区的旧书。柯瑾开车送他回家。当车停在程晓阳公寓楼下时，

他盯着那扇熟悉的门，胃部突然一阵绞痛。"怎么了？"柯瑾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程晓阳咽了口唾沫："上次离开这里时，我打算去跳江。

"柯瑾没有立即用安慰打断这个危险的回忆，而是问："现在呢？

"程晓阳沉默了片刻："现在我想看看海盗在新家过得怎么样。"柯瑾微笑："很好的进步。

"公寓里，救助站的李阿姨已经带着海盗等在那里。看到程晓阳进门，

那只独眼猫从猫窝里抬起头，发出一声介于"喵"和"呜"之间的奇怪叫声。

"它在跟你打招呼呢！"李阿姨是个六十多岁的慈祥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

"这小家伙从昨天就坐立不安，好像知道你要来接它。"程晓阳小心翼翼地靠近，

蹲下身伸出手。海盗嗅了嗅他的手指，然后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程晓阳的眼眶瞬间湿润。"它记得我。""猫的记忆力好着呢！

"李阿姨笑着说，"尤其是受过苦的猫，谁对它好，它心里门儿清。

"柯瑾帮着把猫砂盆、食盆和水碗摆放好，又详细讲解了喂食时间和注意事项。临走前，

她递给程晓阳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私人号码，24小时开机。"她的语气很随意，

但眼神认真，"包括凌晨三点突然想找人说话的时候。"程晓阳接过纸条，

突然问："你给所有病人都留这个吗？"柯瑾摇头："只给那些会真正使用它的人。

"第一晚，程晓阳几乎没睡。海盗在陌生的环境中紧张地来回走动，时不时发出不安的叫声。

程晓阳索性坐在地板上，轻声跟它说话，讲一些毫无意义的日常琐事，

直到海盗终于蜷缩在他脚边睡着。凌晨四点，他轻轻把猫抱到准备好的猫窝里，

自己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直到天明。第二天中午，程晓阳被一阵急促的抓门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起身，发现海盗正焦急地在紧闭的卫生间门前徘徊。"你想进去？"他打开门，

海盗立刻冲进去，熟练地跳上马桶边的自制猫砂盆。程晓阳突然意识到，

他完全忘记了给猫清理砂盆这回事。看着海盗如释重负的样子，他感到一阵愧疚。

"对不起啊，伙计。"他蹲下来清理砂盆时轻声说，"我会做得更好的。